周六的时候,窗户的缝隙中不断有寒风吹进来。晓婷在午夜时刻,突然睁开眼睛,看到败落的墙壁上那个旧黄色画框,寂落而悲伤的望着整个房间。
她突然就感到了巨大的空洞倾覆而来。她在床上翻过身去,用手臂擦了擦眼睛。
‘我们今天晚上去的时候,大家还是要小心一点。’天刚亮,舍瞳推门而入,站在桌子旁,盯着正擦着手臂的晓婷。刘雪裹着银白色的大衣窝在床头,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目光在晓婷和舍瞳之间不停游移。
‘几点?’晓婷已经将手巾搭在了线绳上。线绳一头的那枚图钉还是晓婷花了十几分钟钉进去的,那是她从女护士那里要来的。女护士笑吟吟的将一枚图钉放到晓婷手心上,她的笑容在那个灰黄色的记忆中尖锐的被拉长,投下凹凸不平的阴影。她怕女护士对她微笑,但又说不清到底在怕些什么。
‘天一黑,我们就动身。’舍瞳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温柔的望向安静的瑟缩在床头的刘雪。他的左脚虚空悬着,重心都倚靠在右腿上。然后晓婷看到刘雪的眼光受伤的躲闪到一边。晓婷这才猛然发现,她的头发好像又少了很多。
‘我头发变少了?’刘雪的声音几乎微弱的听不到,她双眸含泪,嘴角还不时的抽搐。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在很多人面前表现的如此软弱。她看上去即绝望又痛苦。‘我是不是会和小梓一样?突然就死去?’
晓婷听到那种悲戚的声音从遥远的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地方,呼啸而来。龙卷风拼凑出的荒凉在晓婷心中瑟瑟发抖。她抽了抽鼻头,发现自己脖子上又有血液流了出来。
‘我的脖子也在流血!’
舍瞳左脚猛然一抖,着实的落在了地面上,在听到晓婷说出这句话的顷刻,一种难以遏止的哀痛铺满了整张脸庞。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那些声音突然就在一场滂沱大雨中枯萎死去,他俯身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它们流出的泪水混迹在那场暴雨中,早已难以辨识。他将右臂搭在桌沿上,眼睛混迹着说不清的情愫望着晓婷。
一滴鲜血猎猎作响,破空直下。不小心割划到晓婷的手面,于是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刻痕。
‘难道是昨天晚上?’晓婷用右手不安的覆在上面,眼神突然拉长,又遽然的缩小到看不清的尺度。她几乎就要在那一刻惊声尖叫,因为她看到自己身首异处,头颅上的眼睛绝望的盯着头顶的那片蔚蓝天空。她看到世界正一片片凋零,发出咔咔的折裂的声音。
她突然想到,或许前些天那些人都是这样死去的。
‘可为什么只有舍瞳没事呢?’刘雪惊恐的四处张望。晓婷不知道她在看谁。更不清楚她在跟谁说话。但她听到舍瞳在沉默良久后,有些难过的叹气声,他说,声音飘渺而低沉,挂在树枝上摇摇晃晃。
‘这个我或许知道。我希望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为什么。可是我不能。’舍瞳的身影在他脚下突然零星的溃散开来。晓婷看不清他的面容,因为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额头的长碎发将清晨的光亮同灰尘割裂成四四方方的冰块。啪啪的朝下面崩裂开来。
她嘴角被疼痛牵扯着,却不小心笑出声来。她将那只沾满血迹的手指伸到唇边,用舌头将其舔舐干净。咸涩的恍惚感让她突然想起几天前,舍瞳问的很奇怪的一句话。她记得,他问女护士,是不是厨房中常换人手。
她还记得女护士有些尴尬的表情躲藏在黑暗中,有如受伤很深孤立无援的野兽。
她的帽檐拉的很低。于是让晓婷几天后仍就不能或忘。
她看到舍瞳很痛苦的背影在他的脚下越来越浓。她将手指伸到口中又舔了几下,然后将其拿开。她突然想把事情搞清楚,于是开口问道。‘你那天怎么突然问起女护士那么奇怪的问题?’
舍瞳抬起头来看着她。眼角处的怜惜神情漫山遍野的覆盖在他的眼前。他在说出那句话之前,嘴角曾试图张开,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最后,那句话才瘦小的从他口中溜了出来。
他说。‘因为在几天前,我去过厨房。’
‘你去过?’
‘我自己找去的。的确很难找。那时候你们都已睡着了。但很奇怪的是,厨房里好像总在夜以继日的工作。他们好像永远都不休息。我去的那天已是深夜,但厨房里却人满为患。’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厨房里会有那么多人。’舍瞳眉头紧皱成一团,眼神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们不觉的很奇怪吗?为什么这个地方病人那么少,厨房里的工作人员却那么多。’
‘当然奇怪。而且奇怪的不止这一点。’晓婷看到刘雪突然间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他们,然后,她幽幽的说,‘但我现在最好奇的是,自己什么时候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