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的步行,子娴三人停在一处别楼前方,那上方清清楚楚写着‘恩馨宫’。沿路所经过的长廊小巷冗长,楼沿墙角参差待立,砖红瓦片卷翘生姿,比宫外的建筑又更上一层。所经之处更是一尘不染,青石子路面恍惚可反射艳阳光辉。
进了宫门是一条细鹅卵石铺成的宽敞道路,顺路西行不过百里便是一方池水,盈盈波光倒影着太阳澄澄光线,射着眼睛有些睁不开,池中种着几株浮蔷,翠叶光滑而细腻。
不消半刻钟‘眷音阁’三字赫赫立于眼前。大门敞开,内部建筑一览无遗:庭院小巧而干净,只在两旁栽种一行常青树与两列兰花,硕长的叶片倒垂,泛着点点如夏日般灼热的绿。
眷音阁院落正中矗立着五间大正房,房顶似鹿倚角,两边还各有一处厢房三四间,穿堂而过,四通八达,轩昂壮丽,好一派壮丽光景。
大殿门口早有五位宫人齐齐等候,各自谦卑、或是远目眺望,看不清表情。
月童立于人群中,鹅蛋脸形俏生生,一袭粉色宫装遮住了原有的成熟,略显了有几分俏皮。昨日进宫子娴便没再见过她,据掌事嬷嬷说随新进秀女进宫的丫头必须进行校检,待主子进封之后随行李一同带至钦赐的宫闱。
子娴微笑着靠近,一行人齐齐屈膝下跪,呼喊:“主子吉祥!”
为首的一位看似姑姑模样的女子上前稽首,恭敬道:“卫才人吉祥,奴婢是眷音阁管事宫女倚臻,给主子请安!”说着就要跪下,子娴忙上前扶住,谦恭道:“姑姑快快请起。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不必对我行此大礼,我初进宫闱以后还有许多事情依仗姑姑!”
说话间细细打量了番倚臻:二十岁多一些,面色红润,身材适中,打扮成熟端庄,穿一簇崭新的碧色云锦缎织外褂,里间墨绿色长袍,白色百褶裙。秀发挽成髻并银簪固定,插上两躲塑簪花,比那些小宫女端庄了许多。
子娴浅浅一笑又对身后其他宫人道:“你们也都起来吧,天气凉了,跪久了对膝盖不好!”
缓缓行至大殿中来可见大门左边设有一张紫色檀雕螭案几,上摆着两盏褐色三角鼎炉,内有余烟渺渺并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味。高堂上方又悬着一幅山水大画,画中袅袅人物栩栩。画下是一张软塌,上方铺着洋红狐尾毯,两边各摆个方形小几,脚底又有两只官窑美人觚,里边插着几只瑰色鲜花娇艳欲滴。软塌下方分为了两洛,各有五张紫檀木交椅。再往里间行十来步有帐帷隔离,通往寝殿。
倚臻见子娴挑了堂下一方小木椅席坐,连忙命丫头奉上茶来,再令几人排成例又要跪拜,子娴忙拦住不让行礼,由倚臻分别介绍了他们的姓名:两位小公公一位身材高大、沉默少语的唤小程子。另一位身子较为矮小,动作轻盈又总带着笑靥的名叫小允子,还有个粉衣娇小身段的小丫头玲衣。
子娴只淡淡的听着,细细打量这几人样貌、表情,之后令月童从行李中取出一些首饰银锭子分与大家,忽又想起刚刚送她过来的两位宫女,遂问道:“方才送我过来的两位宫女可还在?”
倚臻道:“回主子,奴婢已打发他们离开!”
子娴撇眉又仔细瞧了一回倚臻,却是娴熟、睿智,看在子娴眼中十分喜欢,“那可劳烦姑姑了,以后我这宫里头的事务还有劳姑姑都费心了。对了,那两位宫女可有打发一些银两?”
倚臻低头,有些恐慌:“主子言重了,照顾娘娘是奴婢分内的事!”话至此处顿了片刻才道:“奴婢是担心那两个丫头回去晚了挨骂,这才自作主张各赏了五两银子,打发她们回去了!”
子娴知道这些宫人对自己不了解,必定会心生惧怕,一直微笑着道:“姑姑不必如此拘谨,我并没有要怪你 反而是觉得你替我打发了她们倒是想的周到,以后日子还长,还望姑姑一直对我这般悉心照料才是。”话毕转头向玲衣几人,稍稍加重了些语气道:
“你们也一样,都是我眷音阁中的人,我一向不喜表里不一的人,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讲与我听,切不可到外面乱说做错事。我想你们谁也不是自愿进宫,家中应该也都有父母亲人,若是错了还不知悔改,切莫要怪我不念旧情。”
倚臻也是聪明之人,听出子娴言语之意,躬身下跪叩头誓道:“奴婢今日有幸伺候主子便终身伺候主子,若有二心定让奴婢不得好死!”说完再是一记深深的叩拜。
旁边几位宫人见状也是立马跪下,齐声道:“奴才们也是!”
子娴冷眼瞧着,见几人谦恭忙扶起温和道:“你们无需害怕,我对待下人一向宽厚,只要你们没有他心,我这宫里头便用不着条条框框的规矩,随意就好。”
几位宫人许是见子娴和善温柔,讲话也文雅淑智,更没摆主子架子,少了些许恐惧,纷纷点头谢恩。子娴并不多讲究,只留下倚臻,吩咐其他人各自忙着。所谓的忠心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瞧的清楚,况且自己进宫纯粹只为遵从父亲命令,那些个争宠之事并不在意,这些下人若是真对自己有心,他日替他们择一处好的归宿也未尝不可以。
缓缓行至窗前见一株碗大的桃树屹立在右边墙下,枝干逶迤延伸,下方端着长长的绳子衔接着一块木板,俨然是一副秋千。子娴疑惑:“姑姑,我来眷音阁之前,这里是住的哪位佳人?”
倚臻回道:“三年前这里住过一位贵人,才进宫两月不知何原因殁了,之后的这些年一直不曾住过人。”
子娴又问:“桃树下的秋千瞧着挺新的,可是才系上去的?”
“原先是一个,三年没有人打理便废了,这个秋千是三日前才做的。听乾和殿的嘚公公说还是皇上下的旨,怕眷音阁内太单调,新进主子烦闷特地重做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