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耘
——昨天毕竟是幼稚的,我没咀嚼过生活,仅仅有的是一颗中学生莽撞、稚嫩和填满幻想的心……
我和他是在复习班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天认识的。
那天,我刚从汽车上下来,很吃力地扛着准备吃一个月的米,他看到了,很主动地为我把米送到宿舍门口。当时,我还不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他和我同在一个高考补习班。
由于农村中学没有自来水,全校师生饮用的都是井水,于是,井台上经常出现这样的情景:男同学总是拎着水桶吊水,女同学则在一旁或淘米或洗衣服。
我们的合作也就这样开始了。我喜欢与他合作,因为他随便、自然,并有着几分男子汉的洒脱劲儿。他常常说:“唉,女孩子真没用,一桶井水都拎不上!”我回敬说:“男孩子真笨,连衣服都洗不干净!”欢声笑语在井台上空荡漾,赶走了因高考失败而带来的悲伤。
少男少女的心永远是富于想象。感情永远像火一样的热烈,尤其是我们这些在中学生和社会青年中徘徊的复习班学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平常的接触,渐渐地,我的心中产生了几分异样的感觉。每当夜深人静,躺在那属于我个人独自拥有的小床上时,总是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千遍一万遍的问自己对他怎么办?但为了学习,也为了不影响别人,我还是战胜了自我。
不料,有一天,他突然塞给我一封信,没说一句话就快步走开了。我心里好奇怪,他今天怎么了?难道像他这样的男孩子也有什么秘密?或者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带着好奇心,我打开了信笺,一粒红豆在纸上无拘无束地翻滚着,信尾写了他的名字,不用看,也不必问,一切都明白了。我心中怒火顿生,原来他是这种人!难道他忘了来补习班的目的?难道他还想再吃落榜之苦?从此,我不再理睬他,也怕见到他,四目相对时,心里总免不了突突地跳。
可他倒好,两天的沉默之后,又恢复了原来的老样子,打球、唱歌样样都来。有时在井台上,看到我要用水,他也会吊一桶放在那儿,只是不再同我说话,是不是他已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或者他还摆脱不了感情的纠缠?也许这就是男子汉放得开,也收得拢的气概吧?
真正使我改变对他看法的,也许就是那个初冬的傍晚了。那时,我正病着躺在医院里。同学们都到医院看我,不料他也来了,也许是怕影响我的情绪吧,他只是躲在同学们的后边。
当我的眼光发现他时,他也正关切地看着我,几秒钟的尴尬之后,他恢复了平静,朝我眨眼,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些微笑。就这么简单的动作,我的心却如冰雪遇到了阳光。虽然阳光并不强烈,可它毕竟融化了一层冰。
冬去春来,我把那份感激在心中一直储存到了高考的前几天。那天,他带着几分忧虑,迟疑地来到我的面前,一边把日记本放在我课桌上,一边说:“送你一样东西,里面有一封信,你决定吧!”我白了他一眼,没理他。高考了,还来惹麻烦,真不知好歹!深藏心底的那份感激几乎消失殆尽。“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留下了这句话,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也许是那句话的作用,加上好奇心的诱惑,我打开了那封信,上面写着:“昨天毕竟是幼稚的,我没有咀嚼过生活,仅仅有的是一颗中学生的莽撞、稚嫩和填满了幻想的心,可喜的是你的稳重使我及早的脱离了我自行编织的无形的网。我感激你的大度和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