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中国青年反共救国团”在台湾几乎无事不可过问,无处不可插足,加上“救国团”在台湾青年中大肆鼓噪对“青年导师”蒋经国的个人崇拜,台湾社会各界甚至包括国民党内部亦有人对“救国团”“不过是国民党内新兴的所谓某一派,利用国民党的招牌,所公开做的培植私人自治资本的工具而已”!几乎是公开点了蒋经国的名。
在蒋介石的精心策划和全力支持下,蒋经国在党、政、军、青、特各条战线全面出击,放手抓权。短短几年时间,蒋经国就已在台湾国民党政权的核心层面站稳了脚跟,成为令人瞩目的新一代政治强人。
在蒋经国通过权力顶峰的过程有两人影响较大,一是台湾省主席吴国桢,一是陆军总司令孙立人。蒋经国迫吴国桢挂冠出走,以孙立人制造兵变为借口关押。其原因皆是不买太子账。
由于蒋经国的突然崛起,台湾国民党政权原有的政治格局被打破,新的均衡产生了激烈而复杂的权力纷争和再分配。虽然蒋介石偏安孤岛后不久即确定了父业子承、重建蒋家王朝的目标,并精心培养和强力扶植蒋经国全面接班,但是并非所有的元老重臣都买蒋氏父子的账,心甘情愿接受蒋氏家天下的独裁统治。蒋经国“接棒”之路,阻力重重,没有一番血的搏杀,过关斩将,“继承人”之位是无法确立的。
国民党内最早向“太子擅权”发难的,是蒋介石败亡台湾后一度曾十分倚重的两员大将:吴国桢、孙立人。吴、孙均为国民党政权中至为罕见的德、才、识均佳之人才,西方化较重,一为普林斯顿学院的高材生,一为弗吉尼亚军校的优秀毕业生,与美国朝野关系密切。国民党政权重建后,为了争取美国的支持和援助,蒋介石打出这两张“亲美牌”:任命吴国桢为台湾省主席兼保安司令,主政;任命孙立人为陆军总司令兼保安总司令,主军。一时间,台湾国民党的政治、军事上颇有一番新气象出现,吴、孙二人声威日隆。很快,他们便与正在蒋介石的纵容下四面出击、放手抓权的蒋经国发生了正面冲突。
蒋经国与吴国桢之间早有嫌隙。1948年蒋经国在上海督导经济改革,曾遭到时任上海市长的吴国桢的激烈反对,认为用高压的政治手段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经济问题,最后蒋经国果真“打虎”失败,落荒而走。蒋经国没有从正面吸取教训,却把这笔账记在了吴国桢头上。到台湾之后,吴国桢虽然名义兼有保安司令部司令之职,但实权却掌握在早已投效到蒋经国麾下的副司令彭孟缉手中。对于蒋经国、彭孟缉在50年代初期,利用特务统治大搞白色恐怖的极端行为,吴国桢一直持有异议,曾屡次向蒋介石进言:“如钧座厚爱经国兄,则不应使其主持特务,盖无论其是否仗势越权,必将成为人民仇恨的焦点。”然而,培植蒋经国全面接班,是蒋介石的既定方针,吴国桢的诤言,自难入耳。用吴国桢《上蒋总统书》中的话讲:“此后钧座对于经国兄更加信任,不独任其控制特务及军队,且使之操纵党部并主持青年团。”在此情形下,吴国桢只能以辞职相对。
客观而论,对吴国桢的人品和才干,蒋介石还是颇为赏识和器重的,只是宠臣与爱子之间的是是非非甚难两顾。吴国桢回忆说:“我辞职,他派黄伯度传话,只要我愿意和经国合作,愿当行政院长,可当行政院长,爱当主席兼院长,悉由我挑。可是,我一概谢绝。”因为此时吴国桢已经看出:“钧座爱子甚于爱民,爱党甚于爱国。”卸职后月余,吴国离台赴美,从此远离了台湾政坛。
据传说,在“蒋主任”与“吴主席”格格不入,势同水火期间,蒋经国曾施暗杀手段恐吓过吴国桢。吴国桢挂冠离台,也一度被蒋经国留难,若非宋美龄从中相助,吴国桢恐怕早已无自由之身了。至于一年之后搞得沸沸扬扬、隔海骂战的“吴国桢事件”,更是以蒋经国为肇端。吴国桢忍无可忍,方才有“建议”:因太子已成台湾“政治进步之一大障碍”,主张送人美国“大学或研究院读书”,“在大陆未恢复之前,不必重返台湾”。实属“劫后余波”。
扳倒了吴国桢,另一个“敌人”孙立人就显得格外突出了。孙立人与吴国桢的情形有所不同,他非嫡系出身,从来就不曾得到蒋介石的真正信任和重用,只是由于孙立人在国民党军队中才华过于突出,军功显赫,加上背后一直有美国人撑腰,才未被蒋介石闲置。到了国民党败亡台湾,能否偏安孤岛,全系美国是不是支持和援助的关键时刻,蒋介石打出这张王牌,任命孙立人出任陆军总司令兼保安总司令,主军,向美献媚。但蒋介石对孙立人的戒心一刻也未曾放松。
孙立人是一位典型的职业军人,性格耿直,好恶分明,恃才傲物,卓尔不群。吴国桢与孙立人是至交,他曾举过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例证说明孙立人是如何见罪于蒋介石:1949年,蒋介石赴台在高雄登陆,时任台湾防守司令的孙立人前往迎接,蒋介石劈头第一句话:“我在此地安全吗?”孙立人回答道:“由我们保护,有什么不安全?”后来,吴国桢告诉他:“你应该说,台湾是总统的地方,当然安全,为什么要说,你保护呢?”
当然,最后导致孙立人被“封杀出局”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买太子的账”,公开反对蒋经国通过政工系统控制军队,要求撤销政治部,这无疑是犯了蒋家之忌。孙立人先是被解除了陆军总司令之职,剥夺了兵权。之后,又籍“孙立人兵变”的借口,软禁了他,剥夺了自由。孙立人成了第二个张学良。蒋经国“接棒”之路又减少了一重障碍。
但是,对于蒋经国来说,欲名实相符地承继父业,执掌国柄,还有一道必须逾越的“铁闸门”——台湾国民党政权的“法定继承人”陈诚。陈诚是蒋介石嫡系中的嫡系,一直深受蒋介石的信任和器重。国民党政权在大陆覆亡之前,他被蒋介石派到台湾来经营退路,出任省主席兼警备总司令,以后即稳定上升,由行政院长,而国民党中央副总裁,而“中华民国”“副总统”,成为“法统”的“准接班人”。从历史上观,陈诚从未有过背叛蒋介石的行为,更高人一筹的是,凡是蒋介石搞糟了事情,无法收场,无法下台,总是由陈诚主动站出来,代蒋介石受过。这也正是陈诚一直深得蒋介石赏识,地位稳固,在“黄埔系”中仅次于蒋介石的重要原因。
但是,陈诚并非没有任何政治野心。国民党大陆失败前后,由于陈诚主掌台湾军政大权,地位举足轻重,美国曾游说陈诚在台湾“自主”与大陆分离而独立。在美国的高压与诱惑之下,陈诚曾有过一段彷徨和犹豫。对于蒋介石赴台的“通知”保持了长达几日的沉默。但思忖再三,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迎立“故主”蒋介石。对于陈诚的这一“反常”现象,蒋介石是有所警觉的。1949年5月蒋介石由大陆赴台湾,不在台北登陆,却出人意料地高雄上岸。《吴国桢八十忆往》一文中曾笔涉此一“蹊跷”:“1949年5月,蒋先生自舟山致电陈诚,告有赴台之行,陈在二十四小时内未行复电,蒋只好改从高雄登岸,因高雄市非陈的势力范围。”
陈诚第二次见罪于蒋介石,是在1958年第三次“总统”选举中。按照“宪法”规定,已连任一次“总统”的蒋介石已无再度成为总统候选人的资格,因此蒋介石放出“保护宪法”(意即不再连任)的试探气球,然而,陈诚不知深浅,竟信以为真,在冈山召集亲信,密谋接班布局,准备以“副总统”身份继任“总统”。不期然,陈诚的一举一动毕竟在蒋经国的监视中。从此,陈诚即成了政治上的废人,有职无权。
国民党偏安台湾后,蒋介石已下定决心把这最后一点江山传给嫡嗣,当然也就绝不会再允许他人凯觎。之所以还长期供着陈诚这尊神,而没有像对待吴国桢、孙立人那样彻底封杀出局,是因为蒋介石知道陈诚的身体状况,重病缠身,来日无多,对蒋经国的“接班”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
陈诚长蒋经国12岁,但少蒋介石16岁,他当然不能料想到,他竟会比蒋介石提早10年去世。1965年陈诚病故后,蒋介石亲笔书写挽联:“光复志节已至最后关头,那堪吊此国殇?果有数耶!革命事业尚待共同完成,意忍夺我元辅,岂无人乎?”蒋经国也有挽联云:“三十年导师中殂,忧国不忧身,少长皆令照肝胆;千万里疆土待复,为河亦为岳,涕洟原许负弓旌。”其中哀乐谁人知!
另外,还有一个能够对蒋经国“接班”之旅产生重大影响的人物,即“永远的第一夫人”宋美龄。由于生母毛福梅被黜的缘故,蒋经国一向对“后母”宋美龄敬而远之,心存嫌隙。1948年上海“打虎”失败,蒋经国更是永远无法原谅宋美龄的“背后插刀”。1949年,国民党败亡台湾前后,因为宋美龄赴美乞援,蒋经国得以随侍蒋介石左右,取代了宋美龄而成为蒋介石最主要的助手。1950年,在美滞留经年而一无所获的宋美龄返回台湾,蒋经国曾专程至马尼拉接驾,表现也异乎寻常的热情。宋美龄返回台湾后的职务是位高爵尊,但无实权。原来权威显赫的宋美龄的亲属们,也都远离了台湾政坛,在美国谋求生存和发展。“永远的第一夫人”仅是有名无实的尊称,昔日呼风唤雨、纵横捭阖的八面威风已不复存在,大权均操于蒋氏父子手中。1953年,宋美龄自作主张,私放吴国桢离台,曾引起蒋介石父子的不满。后来,宋美龄一度曾谋国民党副总裁之位,遭到蒋氏父子的一致反对,而未能成功。
当然,宋美龄仅仅是对自己大权旁落不满,时时与专权的太子为难,但对于蒋经国“父业子承”重建蒋家王朝并不反对,相反,往往在关键时刻还助蒋经国一臂之力。这点蒋经国是心知肚明的。因此,无论是蒋介石在世时,还是去世后,蒋经国与宋美龄基本上是相安无事而绝少正面冲突的。
蒋经国接着又出任蒋介石任主席的“国防会议”的秘书长,进而为“国防部”部长。1972年蒋介石提名蒋经国为“行政院”院长。
1954年,为了平息因吴国桢事件而引起的台岛内外对蒋经国“擅权”的普遍非议,蒋介石安排蒋经国调离“总政治部”,出任“国防会议”副秘书长的新职。
在台湾国民党政权的权力结构中,“国防会议”(后改为“国安会议”)是一个地位和性质极其特殊的机构,因人而设。主席由蒋介石自兼,主持日常工作的是秘书长。
因此,蒋经国由“总政治部”的前台淡出而转就“虚”位,名分不同,权力如旧,实际上是以退为进,成为名副其实的秘密警察头子。
1965年,台湾当局创立了“国军退除役官兵就业辅导委员会”,主任严家淦,蒋经国出任副主任代理主任。第二年,蒋经国扶正,全面掌管“辅导会”的工作。直到1964年,蒋经国就职“国防部”副部长,“辅导会”主任一职由赵聚钰暂代。蒋经国在“辅导会”一直干满8年。平心而论,8载“辅导会”主任,蒋经国可谓是尽心尽职,成绩也是较为明显的。对于国民党军队大批背井离乡、长年置身军旅、谋生乏术的退役官兵,安置失当,引发社会问题及至影响军心士气是不可避免的。
蒋经国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与地位担当起此重任。年轻而志求学的,辅导就学;有工作能力的,辅导就业;需要休养的,使之休养;病苦的,使之就医。“辅导会”创办了医院、荣民之家、农场和工厂。经过8年的不懈努力,共安置退役国民党窘兵12万多人,生产收益达5。9亿多元。“辅导会”8年,是蒋经国极为自诩的一段“德政”。此一政绩也在很大程度上改观了他在台湾民众心目中的“恐怖人物”的形象,口碑平添,为蒋经国日后的高升奠定了良好的“民意”基础。
1963年,重病缠身的陈诚请辞所兼行政院长一职。由谁接任?蒋介石颇费斟酌。一个不争的事实,谁是陈诚的继任,那么谁就将是“法统”的“准继承人”。虽然,蒋介石早有“传子”之心,然而此时就由蒋经国接替陈诚,毕竟条件尚不成熟,还必须有一个过渡期,必须有一个过渡性人物。出于这样的考虑,蒋介石选择了台湾政坛名不见经传的严家淦担当此任。一时间,舆论大哗,各方面反应强烈。然冷静析之,又都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严家淦是个技术性官僚,长期在财政口任职,后来虽官至台湾省主席兼保安司令,然一无野心,二无班底,为人循规蹈矩,庸庸碌碌,万事不争先,“遇事推事”。严家淦对蒋父子一向忠心耿耿,俯首听命,从未有些许违意。把这样一个人物推至前台,谅不会构成对蒋经国日后接班的任何威胁。江南评点道:“台湾土地面积虽小,出将入相的人才,说得上济济一堂。蒋先生慧眼独钟,一个唯唯诺诺的严静波,不可否认,有私字的成分。”
平步青云的严家淦深知蒋介石的良苦用心:自己在台前,无非是过渡性角色,为太子“接班”做陪衬而已!因而,他“荣膺”阁揆博得虚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秉承蒋介石旨意,提名蒋经国为“国防部”副部长,授太子以实权相报。
当时的“国防部”部长是蒋经国的儿女亲家俞大维,也是一位技术性官僚。俞大维有过颈部淋巴腺肿癌的病历,虽然美国医生以钴60放射治疗而消除,但仍需长期追踪观察。因此,每年都要离台赴美一二个月。蒋经国到“国防部”就任后,俞大维以“身体状况不佳”为由,几乎将一切要务均交付蒋经国办理,而且他赴美检查身体逗留的时间,也有意无意地延长。蒋经国拍板决定的事,俞大维在事后没有不认同的。第二年,俞大维审时度势,又直接向“行政院”院长严家淦转呈蒋介石“恳辞”“国防部”部长职务,并推荐副部长蒋经国自代。1964年1月13日,蒋介石正式发布命令,把蒋经国扶正。
坐上“国防部长”的宝座,蒋经国已彻底掌握台湾的军权。虽然根据台湾“国防组织法”,国民党军队的统帅权,一向由参谋总长和“国防部长”分享,然而自蒋介石开始,国民党政权的任何机构,官职的权限大小,均因人而异,蒋经国不过步其父后尘,他在哪个位置就任,权力重心也就偏移至哪里。如同蒋经国以副代正一样,蒋经国现在出任“国防部长”,参谋总长就成了他的幕僚。这也是约定成俗的“惯例”!
蒋经国就任“国防部”部长的第二个月,陈诚病故,蒋经国心里的最后一片阴影消除。1966年严家淦在蒋经国的精心安排下,“竞选”副总统成功。蒋经国的“接班”之路已全部铺平。“承继大统”仅仅余下时间问题。
蒋经国“国防部”部长任职,始于1965年1月,止于1969年6月,历时4年又5个月。蒋经国行事作风与其父不同,事无巨细,均亲自体察,事必躬亲。举凡各种军事会议、军事布防、调动、校阅、演习以及军事将领的升迁调配,蒋经国无不一一过问,严格掌握。他还经常深入各军事基地、营区以至军事前沿阵地巡视,牢牢地控制着“枪杆子”为蒋家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