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那个周末，校园里的树木开始掉叶子，江莹正在等厉麦的电话，宿舍门被敲响了。怎么？厉麦越来越大胆，竟然找到宿舍里来了？
开了门，门外站着一身秋装的熊平悦，江莹吃了一惊。
“很意外是么？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
“我最近比较忙。”
“忙着当艺术顾问？”熊平悦语含讥讽。江莹忽然有点厌恶这个家伙。随即，她为这种厌恶感到羞愧。她无奈地发现自己已变坏了。
“喝杯茶吧！”
坐在那把熟悉的交椅上，面对简陋的木架子床，两人都竭力想使气氛浓烈些，可是曾有的兴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大段大段的沉默代替了甜言蜜语。
江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号码，慢慢地放回身边。
“你接吧！”熊平悦示意。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江莹看了熊平悦一眼，摁下了接听键。
“……”
“我有点事。”
“……”
“我挂了，再联系吧！”
放下手机，江莹有点愣愣的。
“中午我们到外边吃吧！”熊平悦提议。以往他们聚会，多数是江莹下厨，熊平悦打下手，只有碰到喜事，才会到外边吃。他们的喜事并不少，比如长工资，发加班费。最大的喜事是他们联名的文章经常见诸本地报刊，每一次领到稿酬他们都要陶醉一个星期。
“有什么喜事么？”江莹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熊平悦笑了，今天他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这句话牵一发动全身，勾起了许多美好的回忆，而且似乎在保证，这种美好仍将继续。
熊平悦掏出两张稿费单：“上次市教育局创办的一份刊物，向我们约稿。没想到刚刚见刊，稿费就来了。”
江莹勉强笑了一笑。两张稿费单合起来，还不及厉麦给她的零花钱的零头。不过，看到熊平悦高兴，她不由也心情舒畅：“好吧！我们出去吃。不过，以后你写的文章，没必要加上我的名字。”
“我的、你的，有必要区分得那么清楚么？”
江莹愣了愣：“我不过说说而已。”
9
江莹锁了门，两人沿着宿舍的走廊走向楼梯，秋阳照着他们的上半身。熊平悦像往日一般牵了江莹的手，江莹一抖，挣脱了他的掌握，熊平悦看了江莹一眼，再次牵起江莹的手，这次江莹没有拒绝，熊平悦能感觉到，她的手掌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刚下了楼，江莹忽甩脱了熊平悦的的手。熊平悦一愣，看见一辆高级轿车开进了校园，他对车没有研究，但高档的就是高档的，即使是门外汉也能一眼认出来。
江莹的表情变得有点怪。她当然知道这辆轿车俗称公爵王，价值相当于一幢宿舍楼。她还知道这辆公爵王的车牌号码，知道它的主人，甚到知道车上的种种细节。这辆车几乎可以说是她江莹的专用车。可是，只要熊平悦在旁，她就不能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没等她决定该用何种表情，公爵王停在她身边，一如既往地打开硕大的车门，做出邀请的姿势。
慌乱中，江莹看着熊平悦，对车内人说：“我师兄来了。”
厉麦推开另一边车门，钻出车来，满面笑容地向熊平悦伸出双手：“你好！经常听江老师提起你。”
江莹急忙介绍：“这位是厉总。”
熊平悦不由自主地现出巴结的笑容，这让江莹气恼，也让她有点异样的快意。
“我们正打算出去吃午餐。”
“那好！我请你们。想吃点什么？海鲜？山货？还是特色菜？”
“怎么好意思要厉总破费？”熊平悦客套了一句。江莹知道，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和自己一样，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怪圈，说出来的话都口不对心。
“上车吧！”厉麦根本不理熊平悦的客套，向江莹比了个请的姿势。江莹像往常一样钻进车头座，她早已习惯了公爵王的舒适。
熊平悦也跟着钻了进来。江莹忽然觉得，如果两个男人能和平相处，倒也不失为最好的结局。可这，可能吗？
10
厉麦带他们来到华娱宾馆。华娱宾馆出过几宗人命案，每次出事后，都重新装修一遍，都依然顾客盈门。也许人们都有一种猎奇心理，敢到出过事的地方去消费，仿佛也是一种勇气。
厉麦在华娱有常年包房，江莹是知道的。他们不止一次在包房里玩游戏。现在和熊平悦一起来，她忽觉类似于玩3P般的不适。她没有玩过3P，她只在厉麦给她的碟片上看过玩3P。有些东西，不一定非要亲身尝试才知道合不合适。是不是？她只担心，她的身体对熊平悦来说没有隐私，对厉麦更是如此。隐私只存在两个男人之间。他们是不是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熊平悦似乎没有察觉到江莹的不安，他被包房里的豪华设施惊呆了。与其说它是包房，不如说它是小宫殿，它有大大小小八个房间，有的房间摆上麻将，有的摆着超大的席梦思，有的专门唱卡拉OK，还有的说不出什么功能。七八个女孩子出出进进，为他们三人服务，熊平悦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奢侈。
菜肴不多，但都很精致。听说熊平悦能喝一点，厉麦专门给他拿了一瓶路易十三。熊平悦让路易十三醇厚的表象骗了，居然干掉了半瓶。饭后，眼前的厉麦和江莹都晃动起来。厉麦叫了一位小姐替熊平悦洗脚、按摩，熊来悦居然在舒适的按摩椅上打起鼾来。
厉麦悄悄问江莹：“他是你第一个男人？”
江莹被他说中了心思，脸颊浮起一圈红霞：“你不嫉妒？”
“我当然嫉妒。可是有什么办法，谁叫你们认识在前呢！”
厉麦抱住江莹想亲热，江莹一开始不答应，可到底拗不过厉麦。在整个过程中，她一边享受，一边对自己说：江莹，你再也不是原来的你了。你已经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11
在温文尔雅的谈笑中，在衣鬓暗香中，厉麦和江莹送走了熊平悦。厉麦让他的司机将熊平悦送回学校，还送了他两瓶XO。
熊平悦笑着和江莹告别，并不问她要不要一起走。看来他已承认了事实。江莹知道，一挥手间，一些宝贵的东西从此丢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下一个周末，江莹主动去拜访熊平悦。
“你是来告别的，对不对？”熊平悦并不平静，仅仅一个星期，他就瘦了一圈，眼袋快堆到鼻孔了。
“对不起。”
“永远不要说对不起。”
江莹流泪了：“你骂我吧！你打我吧！那样我会好受一点。”
“我是想骂你，我是想打你。可是骂了、打了之后，你会回来吗？既然你的心已经不在，我何不放你远走？”
江莹扑入熊平悦怀中，默默流泪。
“时间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让我再为你做顿晚饭！”
当夜，江莹留了下来……次日一早，江莹摸了摸熟睡中的熊平悦的脸，将一个装满纸币的信封放在熊平悦的枕边。
她走出校园，方才打开关了一天一夜的手机。在晨雾中，手机接连响起，不到二十四小时，厉麦给她发了二十多个信息。她一个个读着，不得不删除前面的才能接收后面的，还没读完，厉麦又打了进来：“你怎么一直不开机……”
江莹截断他的话头：“我接受你的建议。”
厉麦愣了一下，方才兴奋道：“这就对了嘛！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