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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直人小心鬼大,当了半年临时工,嫌工资少,不干了。他对姐姐软磨硬泡,要姐姐拿点钱给他做生意。耿茹瓶说没钱,耿直不依不饶:“怎么说姐夫也是当官的,怎能没有钱呢?你就眼看着弟弟我整天吊儿郎当的、一事无成吗?”
耿茹瓶被他缠不过,将多年的体己钱拿出来,给了耿直。
耿直这小子还有点天才,拿着钱到深圳倒了点货,半年后就把本钱还给了姐姐。那些日子耿茹瓶差不多都有点得意忘形了,居然在食桌上告诉范慰:“我看耿直那小子出息了,以后我们用不着替他操心了。”
范慰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是不是看不得耿直有出息。阴阳怪气的。”
“好!他有出息好呀!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这姐夫也沾沾他的光。”
耿直风光了一阵子,给家里建了新房子。父母一高兴,连城里都来得稀了。
耿直还是经常往姐姐姐夫家里跑。那天,耿茹瓶记得阳台上的玉兰花掉了一片叶子,天气天始有点凉了。耿直买了一箱牛奶,跑到姐姐家里,说他要办厂,已经相中了一块地皮,一亩多地,很便宜,只卖一百多万元;可他东拼西凑只有三十万元,希望姐姐姐夫支持他,只要厂办起来,用不着半年,就能把钱还给姐姐姐夫。
耿茹瓶听了有点怕,七十万元,可不是小数目。她问耿直能不能先租下来,等有了业绩,才考虑买地的问题。
耿直说,那块地起码值两百万,因为主人触了霉运,急着等钱用,才降价出手。
耿茹瓶找范慰商量,范慰问她:“你不是说过耿直出息了?以后我们用不着为他操心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耿直赚到那么多钱,你也是亲眼所见。他现在是事业发展碰到了阻碍。我们帮一帮他,将来他发展了,对我们也有好处。再说,他是买地,万一有个意外的状况,那幅地放在那儿,还怕他不还钱?”
范慰想想也是,两夫妻拿出所有的积蓄,又找人借了二十万元,约耿直来取钱。
耿直给姐夫姐姐打了欠条,拍了胸脯:“今年之内,我一定把钱还了。”
到了年底,耿直没来还钱,耿茹瓶打弟弟的手机,手机却停机了。打电话回家,家里如办丧事。父亲说,耿直让人骗了,那家伙拿了耿直七十万元订金,给了耿直一张草契,从此人间蒸发了。耿直进场办厂,马上有人来干涉,拿出正宗的地契,草契碰上地契,这官司没办法打。耿直懵了,赶紧找那家伙,可哪里还找得到?现在耿直逃债去了,债主盈门,可怎么办啊?
耿茹瓶傻了,该怎么向范慰交待?
范慰的脾气耿茹瓶早就领教过了,她左耳的听力一直没有恢复,现在又隐隐作痛。到了晚上,范慰回来了,耿茹瓶横一横心,反正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就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了。然后等待一场雷霆。谁知范慰只说了一句:“这家要散了。”拿起皮包,关上门走了,一连半个月踪影全无。
5
正月还没过去,耿直忽然摸上门来,衣衫褴褛,好像好几天没吃过饭。耿茹瓶看了心酸,趁着范慰不在家,好好给他整了几个菜。
耿直缓过气后,拍着桌子:“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杀千刀的骗子。”
“怎么找?既然他有心要吞你的钱?”
“姐,你听说过杀手追魂燕小山吗?”
“没听过。”
“他是黑道高手,最讨厌骗子。我有门路找到他,不过,需要一点钱作经费。”
“我的钱都给你掏空了,哪还有钱?”
“不要很多,有个一万八千的就行。我已经答应过杀手追魂,找到了那家伙,要回了钱,给他三成。”
“怎么?要给他三成?那就算要回来了,够还债吗?”
“只要够还姐姐姐夫的钱就行。其它的再慢慢地赚慢慢地还。”
耿茹瓶听了感动,把自己的年终奖金拿出来,又把别人给范慰送礼的几瓶蓝带XO卖掉,凑足了一万元,让耿直带走。
恰巧这天范慰心血来潮,居然回了一趟家,一摸酒柜里的酒少了,骂道:“我们家出了贼吗?”
耿茹瓶不敢隐瞒,嗫嚅着把事情说了。
范慰脸色铁青,闭口不言,把自己倒锁在客房里。
第二天吃早餐,范慰一直看着桌子。
耿茹瓶求他:“你看看我吧!”
“有什么好看,你漂亮吗?”
耿茹瓶气得泪水在眼里打滚。
“以后我们别再说话了。饭也自己吃自己的。”
“好,好,好,很好!以后我们别再说话了。”
范慰摔门出去,耿茹瓶扑在床上哭了一个上午。
6
耿直拿了钱后,即刻去找燕小山。几个月后,耿直一身破烂,于黄昏时分悄悄潜入姐姐家。耿茹瓶吃了一惊:“你怎么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耿直把一个破尼龙包丢在桌子上,语气里透着兴奋:“姐姐,你数数,七十万元。一分没少。”
耿茹瓶打开破尼龙包,一叠一叠的崭新人民币显露了出来。
“虽然没能给姐姐姐夫利息,不过我总算把本金还上了。”
耿茹瓶笑了,她这个弟弟看来真不是一般人物。
“说说,这些钱怎么要回来的?”
“猫有猫路,蛇有蛇道。一切全都依靠燕小山。他怎么要的,我没敢问他。行规就是这样的。”
“你白白损失了三成,以后打算怎么办?”
“怎能说白白损失,要是我自己,连一分钱都要不回来。至于以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姐,您就别担心了。”
耿茹瓶想留弟弟住一宿,耿直说还有事,神神秘秘地走了。
耿茹瓶相当兴奋,即时打通范慰的电话。响了好几声,范慰才接听了电话,没好气地说:“没事别打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
“你能有什么事?”
“耿直把钱还上了。”
“……”
“你快回来。”
半个小时以后,范慰回到了家,耿茹瓶高兴地把钱搬出来,叠在范慰面前。她本来指望范慰手舞足蹈,最起码也应该喜逐颜开。谁知道范慰还是那副死相。
“怎么?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喜,喜什么喜。我弄不懂,你们耿家怎么一个个傻的傻,毒的毒?”
“你说什么?我们耿家哪个毒啦?哪个傻啦?”
范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你知不知道?耿直如何要回了钱?”
“早跟你说过,找了燕小山呗!”
“燕小山虽然把钱要回来了,可把那人也杀了。你说,这人命官司要是追究起来,是该燕小山负责,还是你那宝贝弟弟负责?”
“你说的是真的?燕小山真杀了人?”
“那还有假?”
“谁杀人,谁偿命吧!”
“痴线!没见过这么痴线的女人!”范慰把门一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