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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夺鹿(4)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圆滚滚、矮墩墩的大头胖子,满脸络腮,长相甚凶。身子虽然矮短,右肩上却搭着一根粗大铁链,链子两头各吊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铁球,瞧那架势,只怕有好几百斤。胖人身后紧跟着走出个四旬出头的白袍秀士,这冷的天,手里还摇着一柄折扇。只见他一张面皮红殷殷的,似乎内火太重,不得不以扇子生风抑制体内邪火。两人之后是位三旬道人,胸前一个八卦图,背负长剑,腰间挂着一个葫芦,五官甚是端正。那矮胖子和白袍秀士一出柳林,便四下张望,似乎在找寻什么。那道士也翘首眺望远近山林,眉头微皱,一脸凝重中又带着一丝焦虑。

溪畔众人见他们突如其来、从天而下,一时都停了动作,瞧向他们。

那矮胖子见到樵夫,叫道“喂,兀那汉子,可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打这里经过?”他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糊里糊涂,语气也甚是无礼。樵夫心道:“鬼鬼祟祟的男人,两个没见着,倒见到你们三个!”摇头道:“没见过。”

那矮胖子大怒:“怎地没见?我明明见他们往这个方向逃来!你敢在大爷面前撒谎,是不是不想活了?”这两句话更是毫无道理可言,蛮横霸道到了极处。

那樵夫因为在青阳门的见识,心中素来就对剑仙一流大为敬畏,知道他们法术高强,举手投足就能致人死命。他见这三人出入青冥,会御剑而飞,笃定是仙门中的人物,又联想到四处流传的江湖传闻,据说五境争战连连,就是一些剑仙为了争地盘、抢女人,而致群殴。他生怕惹上是非,含含糊糊支吾两句,点头哈腰间,慌忙拉着妇人去了。洗衣的女孩们也连忙拾起衣服、盆篓等物,跟着离去。

那矮胖子见状,气得跳脚大骂:“他妈的,跑这么快,难道老子会吃了你不成?虽然老子是饿得很,却也嫌你肉酸!”

那道人劝道:“范兄,这汉子一介樵夫,不会法术,自然瞧不出那二人飞剑行空的踪迹,原也怪他不得。此处早已是南境的地界,瞧方位,青阳门似乎就在左近,咱们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那矮胖子鼓着眼大声说道:“青阳门怎么了?鬼鬼祟祟,缩头缩尾,千年大乌龟!咱们中境百余仙门跟西、北二境斗了这么多次法,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他青阳门率领着南境数十门派,躲在这里不敢出头。说什么两不相帮,嘿,我瞧他们分明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他门人成百上千,却是没有一个有血性的!”那道人急得连连摆手,几次欲与阻止,那矮胖子说话如倒豆一般,噼里啪啦已把青阳门狠狠痛骂鄙视了一番。

那白袍秀士高高瘦瘦,头上戴了顶方巾,装扮甚是斯文。他摇着折扇,微微笑道:“青阳门人胆不胆小我不知道,只听说他门人纵横南境,从不会用到‘日月乾坤刀法’十式以上。他门中更有几样法宝,变幻无穷,深奥超玄,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无形之间。姬老掌门曾放话出来,他南境不参与中西二境之战,但若有谁胆敢无故进入南境地界,便要叫他尝尝个中滋味。那二人剑行南方,自然是来向青阳门求助的,此刻定然就在会稽山上。范兄弟浑身是胆、胆大包天,不如就劳你大驾,上山去找姬老掌门交涉要人罢。我和道长是不敢去的,就在这里等你好消息了。”

那道人不待他说完,忙道:“白兄休要玩笑!范兄性子最直,玩笑也会当真。”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倒真是捅了马蜂窝。那姓范的矮胖子,常被人说什么性子直、性子简单,其实早想明白过来都是骂他傻。闻言不由大怒,偏偏就要上会稽山去。

他转身寻路,但见老山连绵,并无什么差别,却不知道往哪里走了。眼见前面柳林外,八九个少年正往林后走去,大声叫道:“喂,小子们,谁知道会稽山青阳门怎么走——”一语未完,突然高“咦”一声,跳身叫道:“他妈的!那可是鹿肉么?”最后一声叫如石破天惊,震撼无比。语气更是欢天喜地,说不出的快活。

小独和同伴见樵夫慌遁,天色又向晚,本抬了梅花鹿离去,听胖人打讯,都站定了身。忽见他问出鹿肉的话来,俱是一惊。众少年浪荡江湖,偷鸡摸狗,什么事情、什么人没见过?一听此话,一见其神色,就知道此人在打梅花鹿的主意。五境各地饥荒,人人吃不饱饭。为了一块肉、几粒米,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的事是多得去了。众少年脸上变色,不由自主都往抬鹿的伙伴靠拢,暗暗戒备。

那矮胖子大跨步向众少年奔来,到得近处,更是两眼闪闪发光,欢声叫道:“道长,秀才,你们快来,真是梅花鹿啊!咱们可终于有顿肉吃了!”话语间,好像梅花鹿已是他囊中之物似的。众少年更是大惊,暗暗叫得一声苦。

小独惊忿交集,往南边山林一指,森然道:“要问路么?翻过这座山坡,后面就是会稽山了!”他说着话,双眼盯着胖人右肩上的玄铁流星锤,不自禁握紧了从樵夫手里夺来的那柄砍柴刀。

那道人赶过来道:“范兄,你饿了,我这里还有半个馒头。”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打开来,露出半个白面馒头,递给胖人。他打开手帕时,帕子揭了一层又一层,显然这半个馒头是从口中省下来的唯一一点吃食,非常珍惜。

那矮胖子“呸”地一声:“天天不是馒头就是野菜,老子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不吃点肉生点力气,待会儿怎么跟人斗法?”盯着众少年围在中间的梅花鹿,“咕噜噜”狠狠吞了一口唾沫。

那道人又道:“范兄,咱们大事在身,又是在青阳门脚下,须要谨言慎行。更何况这梅花鹿是这群小兄弟的猎物,如今各地食物短缺,千金难购,我看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言语中已很有几分不快。

那矮胖子脸色大变,气呼呼高声叫道:“白秀才,你倒过来说句公道话,吃馒头还是吃肉?”

那白袍秀士踱步上来,眼光在众少年身上一溜,最后停在小独身上。见他手提柴刀,横眉怒目而视,微微一笑,轻飘飘说道:“证昌道长每日在朝歌山上吃斋戒荤,清心寡欲惯了,顿顿青菜馒头自然也没什么。只是嘛,可就有点难为范兄弟那一肚子的蛔虫咯。”他虽然避重就轻,不明说吃肉还是吃馒头,但话语中相帮胖人的意思已很明显。那矮胖子大喜,拍手赞道:“正是!正是!秀才说出来的话就是中听!到底读书多,明事理!”

那证昌道长正是太乙教的道士证昌子。白袍秀士是合谷山白门的弟子,外号“粉面书生”。矮胖子姓范名力夫,是阴山流星帮门徒,因他打小就力大,故名力夫,只是“夫”在古代是美男子的代称,这范力夫一张倭瓜脸不说,性格霸道暴躁,可与美丽半点不沾边。合谷山和阴山地处中境,都属太乙教的管辖范围内。三人受命,一同追寻两名敌人至此,阴差阳错,却遇上了小独等一干少年,生起争鹿风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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