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朝气,如巨龙般沸腾在心中。有一种生机,如燕子般飞跃在江面。那一声春雷鸣响,敲醒的是苍茫大地;那一声呐喊,唤醒的是锦绣河山。不过是一条江流,何以引得万般豪杰慨叹?正因为是一条江流,才让这沉睡万年的大地重新春回人间。
金沙江发源于格拉丹东峰,在奔腾的长江上游,待长江水系汇通成为通天大河后,那流入玉树县境内横断山区的一支,便被人们称为金沙江。巍峨的格拉丹东雪山终年的积雪和冰川造就了金沙江,全长2316千米的金沙江,流域面积超过34万平方千米,江流湍急,凿山开峦。江水在石鼓镇突然调转了头,形成闻名遐迩的“长江第一湾”,然后一路北上,硬是从哈巴雪山与玉龙雪山之间的夹缝中挤进去,于是世界上最壮观的大峡谷——虎跳峡就这样形成。
在大运江的尽头,数百米的江面突然收缩,一瞬便成为十余米的窄度。两岸,巨石隔岸矗立。据说,老虎可以脚蹬着江中的巨石一跃而过,跳过金沙江,而“虎跳峡”的名字,也便从此得来。这里的江水突然变得汹涌湍急,滔天地江水疯狂地拍打着两岸的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吼声,站在岸边,都能感受到那股自然力量的战栗。放眼望去,四周云雾淼淼,巨大的山体在云雾缭绕中显出坚毅的铁骨,而在峡口的下面,是“轰轰”的白浪满江翻滚着喧哗,唯有震撼、唯有感动、唯有对大自然的诚惶诚恐,才能描述大自然在这崇山峻岭间用鬼斧神工打造的奇观——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俯视而望,金沙江似乎永远蕴藏着无尽的力量。“黄金生于丽水,白银出自朱提。”
从宋代开始,金沙江里的金沙就开始承载着太多人一夜暴富的梦想,他们披星戴月,日日涉足于金沙江,用身体温暖金沙江冰冷的河水,似乎再冰冷的绝望也不能熄灭他们炽烈的梦想。民谚说:“穷打杵,饿当兵,背时倒灶淘沙金。”现实远远没有风景美丽,旧时在江边淘金的大多是走投无路的贫苦百姓,他们赤身裸体,从早到晚,任风吹日晒,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不可预料之中……穿过这一段黑白的时光,我们已不能历数到底有多少人因为金沙江的金沙而发迹,又有多少炽烈的希望被现实无情地撕裂,穷途末路,长眠河畔。
这里曾经是上古巨兽恐龙的栖身地,在金沙江沿岸的元谋等地,众多的古生物、古人类和古文化遗址带着光阴的气息,讲述一个个沧海桑田的故事,城市底下埋藏着它们石化了的尸骨;在金沙江龙街渡口,有大片大片金光灿灿的沙滩,成堆成片的五彩斑斓、姿态各异的金沙石。古人曾这样描述这一片大江:“(金沙江)流经万山绝壑之中。皆峭壁悬岩,平分对峙,各其水势,奔放若走蛟龙。惟县治北界接连渡口,漾出平滩,一望汪洋。天霁云卷,日色与水光争射,灿成五色飞霞,腾空上下,绚丽夺目,凝睇之际,不尽奇异之观。”
建于1876年的金龙桥,至今仿佛还带着古代战场的英魂,100多米的铁索桥,由18根粗大铁链悬系两岸,每根铁链都是由500多只大铁环扣成,每只铁环重达4千克多。据说当年建造此桥时,先用骡子将铁环全部驮到江边,每匹骡子只能驮6只铁环,然后再用手工把铁环煅成如此坚固的大铁链。铁锁横江,血战渡江。漫步桥端,总让人感受到迎面吹来的铮铮之气,总让人想起那段写满信仰与光荣的峥嵘岁月。历史的硝烟悄然散去,冲锋的号角,厮杀的呐喊,连天的炮火把整个黑夜点亮,在那个满是疮痍的年代,那些为这个古老国度的未来厮杀的勇士们,他们艰难地渡河,顽强地反抗。也许在每个战士的心里都埋藏着一个愿望:渡河,活下来,平安回家。
坐在江边,听着金沙江水的心跳,四面蓝天四垂,悲风盘旋。高原的阳光热辣辣地照在溅起的水雾里,往昔的铁马金戈恍如旧梦。纤夫高亢的号子,混合着浑浊、汹涌湍急的金沙江水,遒劲的肌肉暴出一道道青筋,将力与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今,惊涛拍岸过后,历史已恍若隔世,而那段记忆,依旧在共和国的日记里鲜活着,浓墨重彩一如最初。江水奔腾着,咆哮着,金沙江流过的地方,很多都还保留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形态,远离繁华和浮躁。在这条远古形成的深深的大峡谷里,演绎着一种安于天命的缓慢进化,同时也蕴涵着一种大彻大悟的东方哲理——顺应自然。
金沙江就这样带着与生俱来的美丽纯净——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汹涌澎湃地行进在崇山峻岭之间,用一颗含金的心,更迭着漫长岁月里的每一个黑夜和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