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殆尽,晨曦微茫,灰蓝色的天幕中此时仍有星光闪烁,残月半隐,仅留一缕淡白挂在低低的天垂,似欲跌落此间。
皇城中玄系一脉的弟子早早地便起了,此时正三三两两的向着玄武大殿前方的校场集结,偶尔有被压得极底的切切之声作响,但在那些长老的肃目威严下,倒没有敢大声喧哗。
黎明的虚空下,一股人的洪流正寂静着,汇聚着。
天光越来越亮,渐渐的校场里已站满了玄系的弟子,玄武大殿正前方,一座五丈的紫铜台默然耸立,更有九方圆鼎排作三三之形,拱卫在高台之前。
晓俦声起,辰时已至,恰好的东方那云天之上,一缕金光洒下,那天仿如在此刻突然被划开一道巨口,紧接着一轮火红的太阳点点拔高,似要挣脱那天的束缚,浩荡诸天。
金光漫洒,四月初的时节,又是朝阳,倒也无多少热力,只是这玄系的弟子往日里几乎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上,对于这自然之景,却是少有留心,骤见这般弘大的盛景,校场上,一时间竟有近半数的弟子张大着嘴巴惊呆着。
司徒无心立在玄系一脉的一干长老前方,身后立着的便是玄牝,然后依次是千魂,孙翔峰,以及那刚召服的灵澜,再往后便是一些司徒无心叫不出名来的长老和他们名下较出众的弟子。
司徒无心回头瞥了一眼,正望见此时身后的那些几乎是名动四大陆的前辈英豪们,此时也都仿佛痴了一般,沉醉在那缓缓升起的朝阳之中。
清冽的风忽然掠过校场,映着朝阳的恢宏,让人豪气顿生,那近三万名弟子昂扬着头颅,目光中的讶色退得干干净净,余下的便只有一种直欲冲上九天的蓬蓬壮志,那目光带火,那神辟六合,这天与地间仿佛再无一丝软弱,苍穹盖顶,压在校场之上,却又仿佛只是一袭幕布,只为这万人而倾覆,而待那英魂执刀,壮志咆啸,这高高的天穹便会被掀翻,那浩荡九天十地的云气再也锁不住那目光,抵励星空。
司徒无心的眼睛有些湿,他的灵魂深处正有一股热力在喷涌,那颗火热的心中也在深深的悸动着,似要携包着一腔热血,喷勃而出,他听得耳畔传来先祖灵魂的咆啸声,极蛮戾之气鼓荡在他的血管中,扯食着他的意识,让他忍不住想要去嘶喉。
于是他便伸直了脖子,对着那压得极低的天垂一声咆啸,他喊着:"司徒"
那声音仰之弥高,在脱离了他的喉咙后便径自的卷向天穹,豪迈的气息激荡着,终于将那万余人的心中被压抑着的一腔热血同时点燃。
这天下忽然卷起一道声音的洪流!
万人齐齐的引着颈子,高声而缭亮的声音骤然从那张得大开的一张张巨嘴中发出,汇聚着,绵绵着,直到声线破裂,声音嘶哑,血与骨中爆发的那股贲张渐渐冷却,那一张张脸变得潮红,但那声音却依旧不曾消散,它们集结成一撮,凝成一道无形的身躯,从校场上腾起,带着数万人匈腔里含蕴了无数载的浊气,直冲霄汉,片片白云被那音浪扯扯着化作丝丝缕缕的云气,当那日头渐烈,天光大开,便又消散了去。
流云散去,那阳光便是有些灼目了,只是此时校场上的人俱是在心神激荡着,甚至连是玄牝都是微微焕发了些许神采,哪里还会有人在意这日头的炙烤。
偌大的校场此时忽地静了,数万只眼睛同时落在了司徒无心身上,那些玄系的弟子都在用一种满含殷切的目光望着他,而处在万人的焦点中,司徒无心却是明白,此时自己的身上,已是压了多少人用性命换来的孤注一掷。
而自己唯一能回报他们的,便是好好活着。
活得风风光光,活得意气风发,活得让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一想起他就会咬起牙齿...
为了这天下而活!
太阳斜挂在东方的天际,阳光洒落,司徒无心微眯着眼,忽然的发现了,原来他的性命是那样的金贵。
自嘲的浅浅一笑,他凌身掠至那五尺高台前,迎着数万只眼睛,迎着鼓荡的风:
"开城门,邀天下之良才,入吾麾下,天下有主司徒!"
"我主司徒!"
万人齐声高呼,校场外侧十六扇玄铁巨门被缓缓拉开,十六只早已候在皇城外的队伍齐头并进,打着各自的旗帜向着那高台前进发。
"拜见灵尊!"十六支队伍共计越五千余人,在几名领导者的呼声中同时跪伏在地,顿时又是一片黑压压的头颅布满了司徒无心的视线。
"卿等平身!"
司徒无心神态威严,声音中却是不掺杂半点情绪,而这般冷漠落在那些叩拜的人眼中,非但没有引起他们的反感,反倒是让其中的一些人对司徒无心的这种临万夫而不变色的坚忍起了好感。
见礼之后,十六支队伍复又打散重组成七路,各自代表着一方势力,在重又一一拜谒完司徒无心后,便被引到先前已安排好了的位次,对列其间。
于是那三万人增至了三万五千余人,近七万只眼睛在这一刻同时落在司徒无心身上,看得后者也是有些心神微漾,咬了咬舌尖强自定下心神,司徒无心飞身跃起,跃至那高台之上。
"司徒自修甲以来,勤勉不缀,未曾有终止,间或又以越阶而战,砥励精神,强自意志,而终至有此一日,可以窥探十品大道,今日便邀诸位一同见证,愿天不负,助我功成!"司徒无心致词谢罢,忽然手掌翻转,那象征着灵尊身份的玄武印绶已然出现在他手中。
"只是那所谓的十品,天下冠之以老死无成之名,司徒诚震怖天威,故此已将这皇城封锁,这样即使司徒不幸垂败,便也不会殃及池鱼!"司徒无心这一番话说得端的是义正辞严,只是落在那些大势力的头目耳中,却是隐隐透着些阴谋的味道,只是此时的他们已经是笼中之物,生杀夺予凭的却是司徒无心的一句话。
"诸位放心,司徒是断然没有为难你们的心思!"司徒无心见众人不悦,有自辨解了一句,但起到的效果却是可以微小到忽略不计。
察觉到那些来者微微的骚动,司徒无心眉头止不住皱了皱,而未等他再去解释,玄系一脉的长老队伍中三道人影已然站出。
"灵尊诰命,尔等服从即可,若有异议,事后再论!"
千魂对着那些切切私语着的众人冷喝一句,身后孙翔峰,灵澜也是一脸阴沉的望着那些人,三股十品的气息互成犄角,浩荡而出,莫可沛御的威压荡起数股骤风,惊得那数千人俱是止不住的一阵抖栗。
三名十品!
也许今日过后,便是四名,玄系一脉的底蕴惊可怕到这种地步。
察觉到众人眼中的那份惊惧,司徒无心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只是他也明白,要想压制住这些人,武力震慑其实算是最好的方式了。
敛了心神,司徒无心缓缓将那方玄武印绶举过头顶,躯体青龙力一波波涌了入印绶中,那龟蛇之体上渐渐笼罩上了一层泛着青银的光,如此般不过半刻光景,那印绶已是被浓重的青银之色所包,远远望去,只依稀见得狰狞的龟首和蛇头昂扬向天,苍拙古朴的气息映着浓重的湛银黛绿,越发显出一种大气磅礴的气势来。
便在这股气势弥漫的端口,那印绶之上的龟蛇竟缓缓的爬动了起来,二兽张开嘴,顿时一青一银两道光柱分别从两兽嘴中放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道螺旋状巨柱,贯通了天地。
"锁!"千魂,孙翔峰,灵澜以及一直站在长老队伍中冷眼旁观的玄牝,四人齐齐一声大喝,窜向东南西北四方,而后四道颜色各异的灵力匹练狂卷而出,在那青银二色的光柱升至最高点时,轰然撞了上去。
漫天光影洒下,映着校场上那近五千人的脸,人群中复又响起了低低的声响,渺茫而阴戾。
"四象本源阵!"
数万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上空那五股力量交汇处,此时正有一阵阵的异响从那眩目而炽烈的光影中传出,时而龙吟九天,时而凤唳霄汉,又有白.虎低吼,蛇嘶阵阵,而待那光影渐息,一道近乎透亮的水幕倾盖而下,刚好将整座校场包。
水幕微颤,时有龙虎凤龟四兽之形显现,或扑腾,或嬉戏,千种形态看得校场上的数万如痴如醉,良久,当那司徒无心威严的喝声响起,这些人才回过神来,目光白热的转向那五丈高台上的身影:
"冲击神甲,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