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认定了自己是个不可一世的大红人,这个类似于郭青云所犯下的类似错误判断很快给了他更多的错误想法,当这些想法被他付诸行动之后却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其实就是这样,人们的头脑过于沉重,若干的认知“旧途”催发了与实际事实大相径庭的行为举动,然而一切都在以其自身的脚步和方向不紧不慢地行进着……
若是彼此相知却在意旁人眼光的人,在某些场合必须得保持必要的距离。秃头的矮子段正义正在和几个闲人聊得笑嘻嘻的,忽见大胡子刘金走到自己跟前,便挥了一下手,那些人都识相地散开了。段正义弯腰对刘金礼貌地作了个揖,询问道:“大人,有什么事吗?”
“昨晚,我想起了原先在‘缤纷之城’的事……”
“大人,这事情可没必要多提啊,要知道……”段正义压低了声音。
两个人四目相对,头靠头,声音越说越低。正当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聊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的时候,突然在两个人中间,仰着面,插进来一个脑袋,对着大胡子刘金轻轻而又略带神秘地说了一句:“先生,甲板已经擦洗干净了,请求下一步指令!”刘金和段正义都吃惊不小,瞬间分离开来。
“哦,那你就把上甲板再清洗一遍!”大胡子脸上泛起了虚伪的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
“可是……”王富贵正要说出他狡辩式的道理。
刘金连忙打断,用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王富贵的肩膀一转,说到:“去吧,听大人的话,事情多做一遍是为了把事情做得更家出色!”说完在后背上推了这个年轻人一下
王富贵借势小跑步,扭着脑袋望着大胡子说道:“哦,知道了,我一定把上甲板擦得干干净净,保证完成任务。”
“这小子真是……”大胡子手指着远去的王富贵,面对着段正义,脸上流露出对此人不可思议的表情。
“哎呀,年轻人又不了解情况。哦,对了,只要您吩咐,我给他再多干一些活计。”
“算了。”大胡子显然不大乐意过分理会刚才发生的让他深感莫名其妙的事情,继续说:“我看今天风向正好,顺拐到那里看望一下他的家人,毕竟当初是我们带他出海的,他的死与我们又脱不了干系。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的妻子怎样了……”
“您也没必要过分自责,世事难料,谁会想到会出那种意外呢?这其中原委说不清道不明……”
“还是得去一下,反正也是顺便的事,也算是了却了我一直以来的一桩心事。”大胡子说完,低着头,沉思了半会儿,继续说道:“你今天掌舵,就往西南方向。嗯嗯,我们现在就去吧!”
说完,两个人就迈开大步子,一前一后地去了甲板。
正在掌舵的是一个一身戎装的年轻人,从他的背影可以看到他臀圆腿长似有纤细之感却和那几乎与肩膀同宽的腰围显得极不协调——他背负几只长剑,腰间还配着一口长得出奇的宝刀。大胡子咳嗽了一声,青年人回过头来,连忙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刘管事。”大胡子亲切地应了一声,随后,嫌弃地看了一下在不远处趴在地板上卖力擦着地板的莫名其妙存在着的王富贵。王富贵稍一抬头立刻就瞥见了大胡子,识趣地爬到后面去了,心里暗想道:“今天吹得什么风向?美人儿竟然独自走到甲板上……她竟然会开船,而且浑身插满了刀剑,哎呀习武之人啊,这让我如何弩驾她啊!嗯,她弩驾我也很好啊,哈哈……话说她身上的刀剑为何给我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难道我昨夜没有睡好,刚才错觉了?”
“小丹啊,最近怎么样,身体可好?”刘管事寒暄地说道,站在他后面的矮子秃头也乐呵呵地满脸堆笑。当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对你说着寒暄废话的时候,你要提防他们的用意,真的!
“还好!”青年人显露出无所谓的态度:“就是房间乱糟糟的,要是收拾一下,感觉好麻烦!”
“要打扫,不要懒惰!”刘管事摆起来年长者的慈祥姿态,接着向后面一转身,厉声喊道:“三十六,三十六,死哪里去啦?”
话音刚落,一个脑袋立刻探了出来,看了看刘金,看了看段正义,又看了看那个“小丹”,如此步骤生硬地确认后这个人竟然爬着出来了,行进不远,接着就慌里慌张地站起了身体,供着腰背,屈着膝腿,来到了刘管事的跟前,低声下气地问道:“什么事情啊,我正忙着呢!”
刘管事没有理睬他到底是忙还是不忙,大声地训斥道:“小丹的房间要收拾一下,你勤快点,帮助他一下,不准偷懒,若是做错了事,我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趴在地上。”
“噢噢噢噢,好的!”王富贵连忙答应,鞠躬式地连连点头。
刘管事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富贵,不耐烦地又说道:“算了,算了,全身脏兮兮的,瞧瞧你这张脸!你要是去小丹的房间收拾岂不是弄脏了那个地方?你就不用去了,打点水,把你那张狗脸洗洗干净!”
王富贵瞪大了眼睛看着刘管事,下巴像是脱了臼,嘟囔着说:“我又没说去那个小丹的房间里去收拾,是你刚才……”
“还顶嘴?”刘管事刁钻地指着王富贵的鼻尖说:“你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你赔得起吗?要知道,你这人不过才值十两银子。”王富贵站在那里尴尬难堪,低下了头,又抬头看了看刘管事,不知道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滚开!该干嘛干嘛去。”
王富贵听了,一溜烟跑了。
“这个小孩儿,怎么骂都不流眼泪,真是个麻木的贱骨头!”刘管事恶狠狠地骂道。
随后,转过身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温柔地对小丹说:“你的房间还是你自己去收拾吧。这边我们来处理,你就放心地回房间吧!”
小丹目睹了眼前的所有发生,倒是满脸苦相,两眼泪汪汪的,见刘管事转过头和自己讲话,连忙装作自然地应对了声:“好的,麻烦了。”于是,就离开甲板,匆匆走上木梯,进了自己的屋子。
“段老三,你掌舵,还记得航向吗?”
“回家乡的路不知梦回几次,即使路过也会踮起脚尖远远朝着心灵的盼望方向看去……”
“闭嘴,听到那些何文路娘们唧唧的文采,我就要吐,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刘金大声呵斥了段正义。
一艘相较“堂名号”战舰相当渺小的帆船伴随着船员懒散的划桨抛开身后巨大的战舰,作为刘管事的仆从,王富贵被默认可以一同跟随前往。一船人费时费力不少方才抵达在战舰上看来可以一步跨到的岸边,王富贵最先跳下船,体贴用心地一一扶下刘管事、段正义、穆老头、郭守财四人,其实这一举动并不讨喜,因为被他服侍的四个人都没有认为自己年老体衰或是稚嫩柔弱。刘管事没说一句感慨的话,带领着三个老兄弟快步前行,倒是辛苦劳累了王富贵一路小跑地跟随。不久,他们就看见了一个炊烟缭绕的小村庄,家家户户都挂着渔网和腌制的鱼肉,王富贵一边走,一边看稀奇似的认识着一条条自己不曾熟知的鱼,不时驱赶狂吠的黄狗。路程并不遥远,一面四下观光,一面凭感觉紧追其后的王富贵不留神,一个踉跄撞上了已经止步不前的穆老头,他心底一沉,心想这回不是挨骂就是要受一顿饱打了,然而,穆老头丝毫没有顾及刚才的发生,只是停在原处,头都没有回。原来,刘管事一行人已经找到了要找的那户人家,他们个个面色沉重,像是走进自己门庭一样敲开了这户普通人家的木门。
“嫂子啊!”刘管事低下头,对着一个中老年妇女称呼道。
“你们在村头的时候就有人过来告诉我了。”那个中年妇女没有抬头,只是坐在一个矮凳子上依旧编着渔网。
“这么多年受苦了!”穆老头讪讪地说了句。
“受苦?”中年妇女将手中的活计往地上重重地一摔,迅速站起了身,愤怒地说道:“你们当年打断滕飞的右腿,让他一辈子落了个残疾,你们怎么这么没有人性!现在假惺惺地对我释放同情,要我说啊,你们天生就是让别人受苦的罪人。”说完她指着里屋的一个男人。
一个瘦弱的约摸五十来岁的男人坐在昏暗的里屋,不时摸着自己的膝盖,面露出恐慌畏惧的神情。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时咱们几个男子汉,哪个不是火爆脾气?”段正义拉着大嗓门儿,一股要较劲儿的样子。
那个中老年妇女指着段正义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段正义,想当年我做姑娘的时候是怎么骂你的啊?段蛤蟆,你就是个蛤蟆。当年就是你第一个到我家,硬是拉着我的男人和你一起投奔那艘船的,那艘船叫什么来着?”
“堂名号。”里屋的男人胆怯地插了句话。
“见无法说动我男人,你就拉着这个大胡子刘金一起来说。你说你们光棍一条,一无所有,我家男人可是个有家室的美男子……”还未说完,这个女人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号大哭起来。
王富贵听着越来越是不明白,感觉自己自从行走江湖以来就一直没有很快明白过别人所说的话,于是更加仔细地聆听着。
“我们此行,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要告诉你,陆大哥在一场意外中死了!”段正义双手一摊。
“你闭嘴!”刘管事厉声说道,试图将段正义给压下去。
“我说错啦,常发大哥他……”段正义正要继续说话却看见刘管事恶狠狠地瞪着他,立马闭上了嘴。
“这啊,我早就料到了!”中年妇女长叹了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我家这个死鬼啊,就是耳根子软,经不起别人软磨硬泡。哎,当时我也是一时糊涂,怎么就支持他出去闯闯呢?你们的鬼话,尤其是你刘金,巧舌如簧,你说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就这么能说骗呢?老人们常说,安分守己就是福,你们也是这个村子里长大的,我们的太爷爷辈拖家带口的,为逃避战乱,从北方一路南下,直到这海滨才得以安生。这个村姓氏为什么这么杂?一路难逃的人啊,还嫌闯的不够多,还嫌闯得不够远吗?你们现在告诉我陆常发死了,又能怎样,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是一些黄金,你看看,总共五十两,我们也是实在过意不去……”刘金说着将黄金往中年妇女的面前样了一样。那妇人没有正眼看,刘管事将黄金往里屋那个男人的怀里一扔。对方刚接过银子就连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刚要说些什么,只见刘管事腮帮子一动,嘴角往下一拉,眼睛一定,硬是威慑得这个男人一瘸一拐地又退坐了回去。
“你们可以走了,但是我警告你们,这个村子里面的男孩子,你们一个都甭想带走!”那个妇女说完看着刘管事。刘管事听后突然一下就青筋暴起,满面通红,身体抖动得厉害。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一些拿着家伙的人,个个人高马大,估计都是练家子。刘管事见状,只能平息了心中的怒火,说道:“不是我狂,这几个还不够我练的,只不过我不愿跟乡亲们的动手,毕竟都是同一个祠堂的。”
“别发火,你的来意,我早就知道,我爷爷临死的时候就要我将村子里的人都叫到他的病榻前,他老人家的遗嘱就是要我们提防你们再回来,嘱咐我们一定要管好自己家的孩子,所以我们这个村子啊,对海上过来的大船天生就是有一种提防之心,要知道那响当当的‘堂名号’曾经对我们是犯下罪过的。你们走吧,这里已经不是你们的家乡了。你们都是叛逆份子!”那个妇女最后说了句“不送”。
刘管事一行人无可奈何,只得板着脸离开了,王富贵跟在后面快跑似乎都赶不上他们的脚步,他本以为有人在后面追着,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下,只见走过的路上只有那个瘸子离得远远地跟着。
刘管事带着随后的三个人登上了小船,王富贵最后一个赶上了船,小船载着这心事沉重的五个人在平静的海面上向“堂名号”战舰行进。
“刘管事,那个瘸子是怎么被你打瘸的啊?”王富贵一点也不惧怕自己的提问是否触及到了刘金的忌讳,只是一味地好奇。
刘管事没说话,坐在一旁的段正义一边划着桨,一边接过话茬说:“当年啊,我们要投奔‘堂名号’战舰,情景有点和现在类似,但是我们的计划却被他偶然听到了。年长的腾飞仗着自己是村长的长孙试图阻拦我们,他见劝阻不成就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统统告密给村长,要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武艺可都是村长他老人家传授的啊,他老人家要是知道的话,我们可就走不成了,情急之下,刘金,哦,不,刘管事就和他打了起来,最后踢断了他的一条腿。这个腾飞就是那个女人的哥哥。”
“那陆常发是怎么死的啊?”王富贵连忙追问,准备趁热打铁。
段正义刚要说话。
穆老头咳嗽了一声,段正义皱了一下眉头,摇着头就闭口不谈了,王富贵也没有敢继续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