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痛哭声,连着小花厅里的几位奶奶也都听了个正着,三少奶奶区氏和五少奶奶朱氏明显是知道情由的,脸上多了不少的愤慨,偏偏四少奶奶温氏和二少奶奶阮氏是不知道情由的,不过阮宛凝的性子向来也不喜凑热闹,这会儿心下虽然疑惑却也没打算探问,只安静的坐于一处。
温氏因为自小跟着家里打理生意,性子上相对要爽利一些,也喜好听八卦,因为在铺子里的时候,那些来买油的不论是大户人家的小厮,管事,还是周围的邻居大娘,都喜欢说些各自知道的八卦,她听习惯了,也就有了打听的爱好。
觑了眼纹丝未动的二少奶奶,温氏把身子挪向了区氏和朱氏那边,几家都在褚州做生意,多少有过接触,又是同嫁入一家,相处起来也就容易一些,相比较于区氏,温氏更喜欢跟朱氏来往,抬手拉了拉朱氏的衣袖,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声音,张了张嘴,小声道:“怎么了?”
朱氏瞧了仿若未闻的区氏一眼,见阮氏也只是把眼神放到了自己面前的茶几上,小心的往下探了探身子,这般讲小姑的事实在有些不好,若是被人传出去,没准会说她做嫂子的看小姑的笑话,不过话说回来,朱氏真不是这个心思,依朱氏的脾气,到是真有心替小姑出出气,哪怕是打那个男人一顿也是好的,只是这种想法到底还是单纯了些,说白了,你打完了,两人不还得一处过日子,总不能才嫁人三天就张罗着和离吧,要是真那样,颜家的脸面也就没了。
这也正是颜家如今为难的地方。
朱氏小声道:“思玉才嫁过去三天不到,如今连着身边的两个丫头都让妹夫收了房了。”
温氏惊讶的嘴张大了都忘了合上,还是朱氏推了她一下,她才又紧忙的闭上,这事,实在是有些惊人,不说小户人家养不养得起妾室,单说大户人家,要是娶了正妻,也没有在成亲头半年就抬了妾室的,妹夫这速度也太快了不说,单说这般打脸的是实在是让颜家的颜面受损啊。
温氏做为才进府没多长时间的媳妇,这样的事还是不发言的好,趋利避害,温氏老实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阮宛凝也隐约听到了一些,心下也是惊疑不定,想来这事就是真的了,不然思玉妹妹也不会哭的这般可怜,心下也是一声叹息。
颜老夫人也是拉着璞玉半晌未说出话来,大夫人也是一脸的无奈,二夫人这会被颜思玉哭的心难受,也靠在大夫人的肩上连连的哭着:“作孽啊,作孽啊!”
颜老夫人本来就心下难受,这会儿就跟找着了发火点一般,指着颜二夫人就骂道:“这会儿想着到我这来哭闹了,当初作这门亲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着用用你那脑子,只一听人家说是什么衙门里面当差的,你就红了眼睛,连人家访都不访,回都不来回我一声,就这般稀里糊涂的跟人家换了庚帖,我好好的孙女就让这不三不四的人给骗了去。”
二夫人一听更是顾不得小辈在跟前,哭声越发的悲切,自责道:“我当时哪想到这些,只想着思玉能嫁进官家,以后没准也能挣个诰命的,不说给她父兄长脸,就单说她自己也是享不尽的福气啊!”
说到这一脸懊悔的看着颜思玉因为哭的伤心而不断起伏的后背,道:“思玉,娘是真的不知道这姑爷是这样的品性啊,要是早知道,娘断不会把你嫁过去啊。”
“姑爷,什么姑爷,我颜家要不起这样的姑爷,我颜家手捧着长大的姑娘不是给他们高家去糟贱的,我看这门亲事就此作罢,让那高诚写了和离书来,打发人送他去客栈,以后莫要再登咱们家的门了。”颜老夫人瞧着二夫人这般不争气的样子,气急而出。
璞玉听俯身在颜思玉的边上慢慢的劝着,生怕这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拿眼睛扫到立于屋中的入画和素云两个丫头,只见两丫头的眼睛也通红,一脸的沮丧,心理一叹,这事,只怕不能像老夫人说的这般简单就了了。
且不说颜思玉的性子就不是那般刚强的,单说这两丫头也是没有主意的,又被男主子收了房,想来这心也没准就换了方向。
果不其然,颜思玉听了老夫人让她和离,顿时惊的连哭都顾不上了,只大睁着眼睛看着颜老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颜老夫人一畏的把人往怀里揽,心疼道:“思玉啊,别怕,这事,你那混仗爹娘不管,祖母给你做主了,那样的人家哪配让我们思玉呆下去,咱们和离,等过个两三年,少了风头,祖母再给你寻一门好的。”
颜老夫人一生刚强,又本是商家女,自来也不受什么女戒、女则的束缚,因此说这番话也不必细思量。
二夫人也有些傻眼,她哭是哭,姑爷做的不对她也知道,可是这姑娘到底是出了门子的,这前脚回门,后脚就和离,别管对颜家的名声如何,就是思玉以后再想嫁人,也禁不住人家打听啊。
说句实话,二夫人带着思玉闹到老夫人这,十足的没想过让思玉和离的意思,只想着让大房这边借机弹压高诚一番,让他以后规矩些,这丫头收房就收房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卖身契都在思玉手里赚着,若是不想让她们生孩子,一碗绝子汤下去,什么都了了,即便是生了孩子,想给分体面,就把孩子抱到自己跟前养着,这孩子自是谁养着跟谁就亲,要是不想给这份体面,只管让她们自己养着去,一个丫头养大的孩子,还有多大的出息不成。
可这会老夫人的态度这般强势却不是二夫人所期盼的,少不得拉着大夫人的手求助道:“大嫂,你也帮我想想主意,这出了门才三天的姑娘就和离,以后住到哪里去啊,总不能再住回家里吧,媳妇们都进了门,家里陆续就有小一辈的出生,到时候孩子们问起,这话怎么说啊!”
三夫人低垂着头半句未搭,人都是自私的,虽说她也同情思玉的情况,可是要是思玉真这般回来了,那颜家的名声也就跟着有非议了,别的且不说,玲珑也快要议亲了,这会儿有几家人家正在打听着呢,要是这会儿把思玉的事闹开了,玲珑的亲事自然也要受影响,所以三夫人只为难的坐在一旁,并未搭言。
大夫人也不是真的蠢笨,这会儿哪里看不出二夫人的心思,心下不屑,要说老夫人的话,她到是赞成的,先说二夫人的错处已做成,现在就算是改也改不了了,洞房都时了,身子也破了,别的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若是不想再在高家受罪,那就像老夫人说的,和离。
自古和离大半的错处是在男方,女方却是不占什么错的,就算是再嫁也能说的通,若不想走这条路,那就只能回去继续过了,要是真那样,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不说。
有了这层顾虑,大夫人把眼神看向了璞玉,她心理也明白老夫人和二夫人各自的打算,璞玉身后连着岳家,说来这是要给思议玉撑腰,只是这女人过日子,哪能处处都看着娘家,男人的敬重才是最根本的本钱,若是一畏的指着娘家,回头娘家要是败了,那男人岂不是也把你甩向一边。
因为有这层想法,大夫人也不大愿意璞玉掺和进来,好在璞玉也是机灵,从打进门一句话也未多话,只那般小声的劝着,大夫人眼里含了笑意,给了璞玉一个见机行事的眼神,便调过了精神,拍着二夫人的后背小声的安抚一番,可细细听来,却没一句有用的话。
孙大娘觑了眼外面的时辰,这离开晚饭也没多大一会了,总不能满屋子的女眷出去的时候都红着眼圈吧,那样在下人眼里也不好看啊,少不得轻抚着老夫人的背劝道:“老夫人先莫生气,这眼看着就要开晚饭了,老奴让丫头们打了洗脸水进来,伺候着老夫人跟几位夫人梳了妆,这事总不能急在一进,好在姑娘今晚还在家住一晚,回头再议就是。”
璞玉有些头疼,这事就是回头再议也没个章程,刚才大夫人的意思她也明白了,这会儿上前扶了颜思玉半直起了身子,小声问道:“思玉妹妹,这事还得你自己拿个章程,到底是什么想法,你总得说一声,才能让祖母、二婶给你做主才是。”
刚刚颜思玉的惊诧并没有逃过璞玉的眼睛,想来颜思玉即便是受了这样的委屈,也没想过跟她男人和离,既是这样,那别人的话说的再多也是枉然。
颜思玉哭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咬着唇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颜老夫人一生都是雷厉风行、叱咤风云,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性子,哪里受得住这般的温吞,再说璞玉说的也在理,这事,别人再心疼也都是门外人,还得当事人表了态才好,总不能是皇帝不急,把太监急死了,好心再办了坏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