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下最为出名的排行榜,不是朝廷科举放榜,而是将相评与胭脂评。十大高手虽然名气同样不小,但基本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其作为谈资的热度便自然不如将相胭脂二评。
将相评,评将相,将评相评一榜十人。自北莽败于拒北城,将相评曾有百余年不出一字,直至五王起兵,太安城成为一座摆设,五王麾下将领谋士勾心斗角,各展其能,将相评才重新现世。现今青州早已为当时的燕剌王赵旻所占,靖安王赵奕不会所踪。淮南王赵衮则是被广陵王赵瑜在当年进攻京畿之前以借道为由请去共商大事,龙骧将军林玉良战死后,赵衮便逐渐销声匿迹。之后燕剌王赵旻,广陵王赵瑜,胶东王赵奢三王在陆陆续续打了十余年后,相继离世,继位的世子也同样继承了他们的野心,逐渐便形成了后世所称的三王争雄一狼顾的格局。三王之中,以广陵王赵瑜水军战力最强,粮草最为充足,燕剌王赵旻则以骑兵为主要战力,且控有一支八千人铁浮屠,胶东王赵奢,号称步卒战力最强,骑军不多,但以一万玄甲军为亲军。三王之间互相掣肘,互相算计。
到如今三王相争已有百余年,燕剌王立燕国,广陵王立晋国,胶东王立吴国,而北凉王却似乎只是始终如一的紧盯北莽,既不自立国号,也不跟藩王找茬,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大的变数,此为狼顾。
清君侧的口号早就没人喊了,毕竟老百姓也不是瞎子。中原格局,除了三王地盘的交界处多了几处孤镇,几座险关,其余基本没什么变化。只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小小的太安城此时竟然住下了两位离阳正统皇帝。一位赵瞻,持先帝遗诏,一位赵融,掌传国玉玺,此二人都说自己才是离阳正统,由于赵融率禁卫军占领皇宫,赵瞻便带领亲军在太安城南北向修了一道城墙,将整个太安城一分为二,二者之间火拼不断。三王之所以留着太安城迟迟不破,则是因为虽然如今这离阳皇帝已经可以算是名存实亡,但传国玉玺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此时谁先入太安城,谁便先得传国玉玺。若是名正言顺自然好说,可如今三王早在明面上便争了近百年,传国玉玺便相当于一个烫手山芋一般,谁先得手,则刚好给了另外二者一个合力下手的理由,窃玺。不过将相评范围仅限于中原,不包括北凉北莽,毕竟还没哪位藩王会去触北凉骑兵的霉头。
胭脂评,评胭脂,胭脂评一年两榜,正榜纯以女子姿容为准,一榜十人,副榜则以女子才气评定,不论姿色,一榜三人。北凉大破北莽后,双方的谍报系统却是明显互相深入了不止一个层次。其中最为明显的体现就在于胭脂评的评定不再仅限于离阳版图,同样囊括北莽十余州的美人。因此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天下美人排行榜。今年的胭脂评,正榜中离阳六人,北莽四人,副榜中北莽一奇女子以边塞诗文夺副榜魁首,离阳二人则并以工于咏抒诗词闻名。
秦苏之所以说她们是天下前十的烈马,自然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过不是因为这十位美人本身如何难搞定,按秦苏的说法,就算是一猩猩跟美人待上个十年八载,都能把饭煮熟,说不准娃儿都有一窝了。女人天生丽质,心高气傲一些是肯定的。胭脂评上的那都属于祸国殃民的级别,以一百文为上限,她们的姿色怎么都有九十三文以上,傲气自然也不会少。但最麻烦的地方,则是在于因她们的姿容而产生的竞争者。狼再多,肉,就一块。一座小小的青楼都有人为一亲花魁芳泽而大打出手,更何况是这天下闻名的胭脂评美人。不过也正因如此,历届胭脂评上榜女子,其家族不是江湖大宗,便是庙堂巨树。不然若是一平民女子,大抵免不了被各种势力轮流把玩,且因其名声,下场怕是比一般女子还要凄惨无数。
轩辕彻与秦苏二人手谈,若无事则自然是落子无悔无话,而在碰到大事时,二人则会默契放慢落子或选择打谱,便于随意交谈,有时也会故意篡改一二落子,无意间竟也衍生出数种妙趣横生之局。
秦苏落子思路奇诡,往往在之后十子左右,方给人以天马行空之感。一记断手,弃子争先“老大,你说那十匹烈马,有几个不是待宰羊羔一般,累不累啊。”
轩辕彻手指一弹,一枚黑棋点在秦苏额头,正好落回棋盘。顶,亦是不管不顾一般“管这些有的没的作甚,她们既登胭脂评,不管之前有多不食人间烟火,如今在各方势力看来也不过比原先价值更大一些罢了,红颜祸水,从古至今这借口都用烂了。”
秦苏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局促,跨,小心翼翼问道“老大,那你说,要是以后小瑶姐上了胭脂评,咋办。”
轩辕彻手下一顿,托“凉拌。”
提子落子间,中盘绞杀已呈胶着之态,二人落子越来越慢,但神色间仍是风轻云淡。秦苏抢一步,冲“老大,我感觉着北莽那边最近似乎有点乱,该不是要打仗了吧。”
轩辕彻随手落子,镇“仗是迟早要打的,毕竟北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搞不定北凉铁骑,总得向中原这几位藩王收点利息。咱们只管把该做的做好就是。”
退“徐小子的茶铺算是开下来了,东西也置办的差不多了,就等许老四的马了。”
压“最近把张家的铺子盯紧些,总感觉要出点事。”
托“好。”
临近收官,棋盘上仍是势均力敌
秦苏压一步,似乎打算尽量再提走几个子,不经意般说道“对了老大,张家铺子新近又收了个打杂的,手脚也算麻利,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轩辕彻挑衅一般,挤“是不是那个一脸和善,左边眉梢一颗黑痣的中年男子?”
秦苏点头,封一步,此时二人皆已无落子处,也懒得算子,权当平手。
“我下午会去张家铺子里看两眼,你也抓紧些。”
“好嘞。”
秦苏走后,轩辕彻草草吃掉包子,向洞外走去。一脚踏出洞口,轩辕彻习惯性的偏头眯眼望向山顶烽燧,接近晌午,此时正是烽燧换哨的时候。眼见山顶烽燧模糊有两人作交接状,轩辕彻另一脚提起,正要出洞,眼神一凝,矮下身子,山顶烽燧那人并未如平时一般返回岗哨,而是一反常理地一直面向着山腰下的那片树林,似乎盯梢一般。
见那人不动,轩辕彻也便一直注视着烽燧口,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日光逐渐明亮,轩辕彻越发惊讶,那人虽然着凉雍军甲,但他的身形轩辕彻在落雁关军士中从未见过。轩辕彻大抵辨认出那人所面对的方向,小心翼翼转过身子,向树林中望去。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此时虽才十月半的光景,西北边塞各处早已是银装素裹的壮丽之景。清晨无风,林中树木的轻颤便格外的显眼。树木的颤动由外及内,一盏茶的时间便再无动静。轩辕彻回头望向烽燧,陌生军士也已不见踪影。轩辕彻思量一番,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周围确实没人,轩辕彻提一口气,迅速奔下山坡,进入树林。
轩辕彻并不停顿,直接找向自己记忆中可以供人躲藏的几处隐蔽地点。路过一块大石的时候,只见大石原来的内凹处似乎被积雪覆盖,轩辕彻奔出一段后缓缓停下身形,一步步轻轻走向大石,伸出两指入雪寸余,屏气凝神,似乎可以感到轻微的颤动。轩辕彻猛一挥袖,震散积雪,只见纷乱飞雪中显出一甲士身形,目光森冷,寒光暴起,轩辕彻一掌夹住将要划向自己脖颈的刀锋,一掌伸指点向甲士胸腹窍穴,稳其气机。甲士所持北凉刀上落雪缓缓滑下,身上铁甲早已凝出几片红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