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醉,一点儿都不醉,反而越喝越清醒,清醒到很是理智的反省了此前在荻罄院的冲动。当时的他只是因为听说她是昏迷着被萧卿墨自他书房抱出的,有的下人甚至是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紫黑淤青,他便大约的猜想到了一定是愤怒的萧卿墨下了狠手。于是,脑袋轰然一声一阵燥热,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份就揍了萧卿墨一拳。
此时想来,自己这是半点没有帮到他的小夏儿的忙,反而有可能会给她添了麻烦了。
懊恼,悔恨,这些都不足以来形容他此时因为愧疚而复杂万分的心,只想借酒来麻醉自己的思想,不让自己一遍一遍的想像她的伤势。
可是,直到此时的酒宴结束,他依旧很清醒。清醒的妒忌着各人散去之后,唯有萧卿墨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守着他的小夏儿。
心口闷闷的痛着,干脆拎了酒桌上还未喝完的酒坛子,一边往口中猛灌着,一边跟在众人身后出去。
萧卿墨的心情自然比吕皓冥更糟糕,并一心想着要赶紧回到浅夏身边看她。此时按压着心头的焦急以着主人的礼仪将太子萧琀墨一众兄弟及他们的妻子送到大门旁,挥手道别之后,还不待他们各自进到马车中,便急急的转身,恰巧与被他选择忽略的吕皓冥撞在了一起。霎时,冰凉的液体伴着阵阵酒香同时洒落在两人的衣衫上。
“吕皓冥,你别得寸进尺!”避无可避,见到吕皓冥这副骗尽天下女人芳心的邪肆尊荣,萧卿墨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对不住,是我喝多了没长眼睛,还请王爷见谅!”不能跟他吵,不能吵,因为他还要回去看顾小夏儿的伤势呢。很想要再将这个伤害了小夏儿的混蛋好好的痛揍一顿,但维持着理智的吕皓冥却是强行的按压下了自己的不甘和怒火,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不能火上浇油的给小夏儿添乱了。
微微一怔,萧卿墨倒是一时被他的谦让和道歉弄得呆愣了片刻。但随即又想到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也许正觊觎的自己的王妃,心下一冷,便冷哼一声朝他抱了抱拳,极其不甘愿的道:“那吕兄好走,本王就不送了!”
“好说好说!”凄凉一笑,吕皓冥不再停留,摇了摇因为方才的碰撞而将剩余的好酒全部洒光的空酒坛子,再次凄凉的苦笑着,随手将空坛子扔给一旁守门的小厮,扬长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面色微微一闪,萧卿墨目注着吕皓冥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轻声一叹,他们之间注定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成仇了么?
随后又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回荻罄院。
人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见翠微苑的小厮正躬身对他行着礼道:“奴才见过王爷!”
“有何事?”明明已经想起自己在日间答应了微澜晚宴后边去陪她的,可是,这时候,他的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的不想往翠微苑的方向挪动。
“侧妃说有些头疼,睡不着,请王爷过去看看!”小厮依旧弯着腰,按照雪漫的嘱咐一言一字的禀着。
头疼想来只是借口吧,恐是知晓了浅夏在自己房中,她便又使些小性子了。
两难的犹豫了一会儿,萧卿墨原本想要借着酒意回了她,忽然一低头看见自己胸前的酒渍和浓浓的酒味,立即便计上心来,道:“嗯!本王知道了,这就过去,你退下吧!”
说罢,又转回宴厅,见管家正带着几个下人在收拾桌椅,便看准了自己方才的座位上还有的一坛酒,人走过去的时候假装一个不小心的撞到了桌子。霎时,酒坛也应声而倒,汩汩的酒水顺着桌子洒在他刻意站定在一旁的身子上。
“哎呦,王爷,您没事吧!”由于怕撞轻了酒坛不倒,因而萧卿墨用的力量比较大,砰的一声吓了大伙儿一跳。管家更是急急忙忙的跑到他身边,赶紧的扶起酒坛,不让酒流的更多,随后又检视萧卿墨的身上,“王爷,你撞疼了没有呀?”
“没事!没事!今儿酒喝得有点多了,走路都不稳了!”讪笑两声,胯部还真是有够疼的。萧卿墨不由的暗嘲自己,居然也会为了女人而动起心计来了,“本王先回去休息了!”
“好!那奴才让人扶您回院吧!”管家立时讨好的道。
“不用了!外面凉风一吹便好了!”又没真醉,待会儿让人扶着,脚程反而不快,萧卿墨还想着尽快的回到浅夏身边呢。
因而一转身便腿脚利索的走了出去,倒是让管家心中疑云满布,没见过喝多了的人站立不稳的撞了大桌子,却还能够健步如飞,脚下半点不轻浮的走路的。
唉!自从娶了正妃与侧妃进门,他们家王爷似乎正在悄然的改变着呢!
这边,呂微澜刚刚得到雪漫的通传说王爷过来之后,正要装着一副头痛难忍的模样,就觉浓重的酒气随着开门声飘了进来。
眉头自然的一蹙,呂微澜半坐起身子,迎面看上正绕过屏风走近的萧卿墨。
一旁的雪漫也因为闻到刺鼻的酒味,不由的掩了鼻子行了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澜儿,听说你犯头疼,没事么?”摇曳烛火下,明显的看见呂微澜皱着眉头,萧卿墨立即坐到床沿上关切的问着。
“王爷,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呀?味道怎的这样重?”呂微澜倒不是个不喜酒的人,甚或是自身的酒量在女眷们中间还算是过得去的。可是至今为止,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浓烈的酒味,简直就像是直接打开了酒坛子凑在鼻端闻着一样的呛鼻了。
“哦!酒倒是饮了适量,并未多喝,只是,”见她这神色,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半,“只是,你大哥今日喝得有些多了,不小心洒了许多的酒在我身上。我原是要想先回房换了衣裳再过来的。但听闻你头疼,我便直接过来看你?怎么,是不是酒味太过浓了,那我脱了便是。”
说着萧卿墨便动手要脱衣,只是他这一动,似乎将酒味更加的扩散了开来,让原是不头疼的呂微澜竟真的有些犯头疼了。
她一边赶紧的阻止了他的动作,一边紧紧的皱着眉头道:“墨,你还是先回房换衣裳吧,这酒味熏得我头更疼了!”
要的便是这一句话,萧卿墨心中雀跃,却还是故作镇静的关心道:“可是你头疼着,我却心疼!不然,我先帮你揉揉太阳穴可好?”
说罢,又朝她近身些许,袖袍上的酒味直直的钻进呂微澜的鼻腔,差点没让她泛起恶心来。
头原是不疼的,却反被他熏疼了,呂微澜有口说不出,只能道:“澜儿已经好多了!只是那些奴才们心疼澜儿,才会心急的去禀告于你的。墨,你还是先将衣裳去换了吧!”
“那好吧!只是,我还要沐个浴,一来一回的少不得要折腾许久,你若是困了便先睡,我弄干净了便过来陪你可好!”
“好!”只要有他这一句话在,呂微澜心中便放松了些,并暗想着,他终究是爱着自己的,不然不会因为自己受了伤而想要亲手勒死商浅夏。那么,让她睡在他的房中,约莫是因为太子与诸位皇子皆在,他不便做的太过分而使得权宜之策。
试想想,新婚之夜,他即使被梁心月那个贱婢看管着留了一整夜,还不是不曾碰商浅夏。那么,今夜就算是她住在他房中又如何,一个受了伤的女人自然是更不能引起男人的兴趣。
可她却忘记了,有时候男人就是有些个奇怪的劣根性的,对于女人在柔弱的时候,那股子大男人的英雄主义便会冒出头来的。
她这一放手,须得好几日才见到萧卿墨的面,那是肠子都悔青了也无济于事。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萧卿墨如同得到特赦一般的一边掩藏着喜悦,一边还要装作依依不舍的模样,终于在她的再三催促之下离开,一路疾走着回到荻罄院。
院门口,喱夜还在守着,一见主子,便立时迎了上去,只是闻到他满身的酒气,也忍不住皱了皱浓眉,关切道:“王爷,您喝多了?”
“不曾!只是身上洒了酒,味道才会如此的浓郁。”挂心着浅夏,他如何会喝多,此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他一边将沾满了酒味的外衫脱去,一边吩咐道,“快去叫人烧了热水,本王要去浴池清洗一下,然后你去寝室取了衣裳过来。”
“可是,王妃在房中呢,奴才~”跟在萧卿墨的身后接着他抛来的衣裳,果然是酒味刺鼻呀!
“你个笨蛋,本王还未回房,筱汐与筱蓝那两个丫头自然会有一个留在里面照看着的,你指示她们开了衣柜,随便拿了一套出来不就完事了吗?”回头斜睨了喱夜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小子今夜怎地这样不开窍,笨的可以。却不知是他自己今夜莫名的喜悦着,才会觉得喱夜笨拙了了。
“呃!是!”喱夜当然不笨,只是忽然之间因为院子里有了女眷一时还不适应而已。
而且,他还是非常精明着的呢,跟着萧卿墨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察觉到萧卿墨不管是声音里,还是面容上头都透露出一种兴奋和紧张。就像是当年行成人礼时,二皇子带着他去宜春楼开荤时的模样。
“王爷,您今儿心情看来是极好呀!”忍不住开口就没尊没卑的揶揄起了自家主子。
“是么?我有么?”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关系,萧卿墨似乎也觉的自己的心情不错,好似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愉悦着。
“有啊!当然有!”见主子并没有任何反感,反而与自己开起了玩笑,喱夜的胆子就更大了些,“奴才看您这一头的乌黑头发都是高兴着的!”
“你这个臭小子,头发哪里会有感觉的了!”忍不住失笑,萧卿墨随手拍了一下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喱夜的脑门。不过,他此时的心情真的是极好的。
原以为自己失手差点就要了浅夏的命,她醒来之后绝对会将自己恨之入骨,却不料阴差阳错,她昏迷了醒过来之后竟然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不但没有怪责他,反而展现了以前清冷疏离之外的温柔娴静,让他确实有着因祸得福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