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花走在一条不可思议的街道上,她怀疑自己是否对于空间方位的认知有些错乱,严格的说她分不清自己走在天上还是地面,因为完全没有参照物,这里上下颠倒,街道两边的建筑物虽说不是很高大,但是看起来好像直通天际,天和地完全像是两面镜子一样,天上自由的云朵在地面上无拘无束地漂浮着。她发现这里虽然是一个很接近正常世界的三维空间,但是个处处透出诡异的错觉空间,现在她的空间逻辑就有些混乱。
这里是一个“悖论式”的错觉空间,她的大脑认定这种空间不可能存在,然而却要忍受眼睛亲眼所见的苦恼。在这里“眼见为实”已经成为错误的判断标准,她之前有一段时间对于强迫透视的趣味摄影产生过兴趣,她感觉如果生活在那样天马行空,没有束缚的世界,凭着自己的想象力生活,该有多过瘾。但当她真正来到廖一凡的世界,彻底感觉到自己的想象力是多么匮乏,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真是弱爆了’,在他的世界,完全没有逻辑规则,没有想象力真是寸步难行。
更让她感到迷惑的是,她竟然不可思议的和吴名氏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组合,让人难以置信他们组成了一个双面阴阳人。当你高兴快乐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而当你心情低落,悲伤难过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面目凶恶的男人,连她都快要认不清自己。
最后她还是禁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变成这副奇怪的模样?”
他感觉这个问题很可笑,还是耐心回答:“在这样的环境里,你不觉得我们原来的样子才可笑,才引人注意吗?”说话间,一头大象慢悠悠从他们身边走过,坐在它高大的身躯上的是一个比他们现在的样子更加奇怪的人。
龙花看了一眼坐在象背上的人,不知道以她的认知该怎么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感到分外震惊地咽了一下口水。“这就是廖一凡的第二围世界吗,他的梦像怎么这么难以理解,太诡异了。”
“没错,你看看那只大象有几条腿?”
那头大象还在前方慢悠悠地走着,她用眼睛计算着,过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按理说应该是四条腿,可是又像是六条,或许是八条腿,也许更多……”
吴名氏一向冷漠沉稳的面无表情,现在再也按捺不住,笑道:“看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只大象到底有几条腿,它是廖一凡内心世界的错觉梦像,有些事情需要联想,不是固定的思维模式,虽然难以理解,可是这就是廖一凡这家伙诡异的梦境。”
龙花背后一阵惊悚的感觉,她现在以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和一个男人组合成一个生命体,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连体婴都令人感到惊奇。吴名氏咧开嘴大笑,此刻正扭曲着她的身子,还好这是在一个不正常的想象世界,但是她终于确信只有伪装成这副鬼样子,在这个世界才属于正常人。
她注视着远方,目送着大象以及坐在象背上的怪人渐行渐远,那个怪人不停的变换着老人、少女,以及更多其他难以想象的面孔,就在她注意力集中的那么一刻,看着这些变幻的面孔,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正是这个人害得她变成了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场噩梦的第一主角,廖一凡。
龙花将她看到的事实报告给了此刻正属于她身体一部分的吴名氏,他说道:“以我们现在诡异的组合,只能靠你一个人进行面目识别了,你的眼力不错,细致的观察能力很强,适合做警察,藏在那怪人中的其中一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快追!”
他们此刻正以一种夸张、滑稽,而又诡异的跑步形式前进,少女天真无邪的笑脸和罪徒凶神恶煞的面孔交替变幻着,虽然他们的身体绑在了一起,龙花却感到一种犹如马踏飞燕般的轻盈,而当她适应了这种存在之后,才恍然发现他们之前的对话,完全是发自心灵感应。
她猜测廖一凡的梦境无比安静,在这种安静之中,却又无比惊心动魄,所有令人错乱的景象足以叫人失去听觉,从而发挥出更加灵敏的视觉注意。
龙花失去了追逐的目标,可能被藏在多面怪人的廖一凡发现了,“怎么回事,目标明明那么大,那么慢,怎么突然离奇的消失不见了?”
“不用大惊小怪,这是廖一凡想象的主导梦境,这里他说了算。他非常善于隐藏自己,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龙花叹了口气,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他真的是一个难以接近的怪人,你是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是怎么接近他,让他为你心甘情愿地敞开心扉,这一切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说过的,我也是一个难以接近的人,我和他可能是同一类型的人,都是独来独往,比较难以接近,所以互相之间才更容易接近,也就更容易互相建立信任”,他早已学会了通过调侃自己来转移话题。
“不得不说他是个艺术家,他的梦境以及所有诡异的梦像在一个三维空间抽象变幻,他一定学着古欧洲的画家,把自己悄悄掩藏在画里了,他就藏在这纷繁梦像中的其中一个。”吴名氏像一个经验丰富的伯乐,欣赏着眼前的千里马,陶醉在自我成就之中。
不过他说的没错,越过一个山丘,他们站在山岗上,看到了一幅更为绮丽梦幻的景象。
错觉图像最早出现在十七世纪的欧洲,当时曾流行过一种游戏画,将人形或其它图像隐藏在普通的风景画面中,这种图像又被称为“画谜”。随后出现的歧义画、双重意象画则是另一种错觉图像,对同一个画面,在不同的视觉意识范围内,可能产生多种意义。例如:从整体画面观察,或者对局部画面观察,将出现不同意义的画面,其中最著名的是萨尔瓦多?达利所画的《奴隶市场及隐藏其中的伏尔泰》。这幅画完成于1940年,达利本人对这幅画的评价是,“让不正常显得正常,让正常显得不正常”。
吴名氏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和感受,以下是他的分享。
人们在观看事物时,常会以个人的习惯认知和学习经验得来的概念,快速地把物体认定成自己所熟知的事物。错觉就是利用人们会习惯的将熟悉的影像概念经验投射在观看画的同时,利用造型、色彩的延续性、相似性或空间意念的模糊性、再加上非逻辑性图像等,有意的制造出暗藏玄机的效果。
观察者在初次看时会以为是自己所熟知的影像,随后才发现原来还有另一种意象隐藏其中。自古以来就有很多艺术家,刻意把错觉和误会融入艺术里,使观看者产生趣味性和解谜的惊奇快感。
无独有偶,宋代的画家也有一种类似趣味的爱好,喜欢把名字藏在画中,这种独特的行为艺术被称为‘隐款’。曾经有南宋画家陈居中的《四羊图》因找不到落款而臆断为假作,后来发现款识就藏在羊肚里,还有北宋画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将款识置于繁密的树叶之下,北宋画家崔白著名的《双喜图》将款式藏在树干之中,更有北宋李唐将落款隐于远处山石之中,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不再赘述。
龙花对他的见解很是赞赏,同时向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问道:“说实话,他能想象出这么匪夷所思的景象,把自己完美地藏在其中,都是你的主意,设下的陷阱吧?”
吴名氏目光远眺,望着远方的景色,一副出乎意料的惊讶表情,像在一个艺术殿堂静静地欣赏一幅抽象派的世界名作,“没错,不过他还是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重新创作了一番,当我看到的第一眼,我竟然都惊呆了,完全被震撼了,这可比原来布置的梦境壮丽得多,完全超乎我的想象!”
龙花完全没有心情和他一起观赏这奇怪的风景,但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几分捉摸不透的意思,“我感觉你看到这样的场景,完全在意料之中啊,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看在我和你已经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份上,我们是命运共同体。”
他们站在小山岗上,眼中看到山谷中由近及远呈现出这样的一幅景象:黄金海岸,白浪逐沙,沙滩上独自坐着一个小男孩,他在孤独地捡着色彩绚丽的贝壳和海螺,显得很落寞,阳光变幻着绚丽的色彩,几条白色的小船安静地并排停靠在海岸边,通过透视作用目光越过远处最小的船,来到一片起伏的薰衣草花海,令人陶醉地荡漾在紫色的海洋里,仿佛能透着海风嗅到那迷人的香气,山坡上爬满了宛如奶酪般的白色屋子,那里像是一个令人向往静谧美好的小村子,村子中间耸立着一个小教堂,村落之后的山坡上长着如骑士之剑一样锋利的冷杉,目光可及的最远处,是一座常年积雪,壮丽的雪山,这是一幅再正常不过的美丽景象,到底该在哪里找寻不正常。
吴名氏看着这美丽的景象,告诉她,“那好吧,这的确是我设下的陷阱,可以告诉你,在此之前我只是不断给他暗示,在他的潜意识里植入了一些拼图信息,可是他完全打乱了,没有按照我原先的设想完成拼图,而是在脑海里用想象力将它们重新串联了起来,串成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贝壳项链,并且将他自己成功隐藏在其中。”
龙花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两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他把自己藏在了哪里,我们要自己跳进陷阱,去找到躲猫猫的廖一凡?”
“你真聪明,不过我可不会那么傻,别忘了我们后面还有两个藏在阴影里的跟屁虫”,他若有所思地抬头仰望着莫须有的天空,呆呆地看着,“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曝晒在太阳下,阴影面会像剧情一样翻转,这是我和他事先的约定,我们躲在阴影里,然后消失不见,游戏要开始了。”
龙花隐隐感到不安,完全搞不懂他说这些话的意思,但她知道一定暗藏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