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转眼天空便阴了下来,风吹动竹林发出“哗哗”的响声,暮寒大概已经回屋了,他方才倚过的大石头在竹林中分外显眼,石边开着红色黑色的花,没错,就是山谷里的那种!
伴随着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上发出密集的声响,水沿着屋沿滴下,速度不快不慢,刚好可以看见水滴一滴滴落下,门外的走廊上些许雨点溅在地上,又瞬着木头的缝隙流下去,绕木屋一周,然后汇成了小溪,从屋后流走。
这房屋设计得极为巧妙,似乎每一处雨都是一份恰到好处的景观,小屋掩映在竹林的深处显得分外幽静,典雅。
没人会相信,这一切的设计到制作,都是出自那个不经见传,名叫暮寒的年轻人之手。
暴雨似乎没有一丝减弱的意思,雨点自然不知疲倦地演奏着单调的打击乐,模糊了远方的景物。
不知什么时候,这单调的打击乐和上了悠扬的笛声,那笛声飘渺动听,像是来自遥远的世界尽头,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萧索之意,曲调带着历尽沧桑后的漠然,本是无情,却能让有情之人流下孤单的泪水。
漓泱已经醒来,她敛住自己的气息,静静地听着,更像是在欣赏,漆黑的瞳孔里是近乎空洞的神情,在百年岁月孤独漫长的生命里,自己还剩下什么属于人类的东西?
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音乐了···漓泱微微地叹息着,翻身下床,简单地理了理头发,打量着身处的这间屋子,忽然眼睛一亮,目光停留在木制墙壁上。
那是一张古琴,看不出它经过了多少个春秋冬夏,漆黑的琴身带着岁月沉积的神秘,上面暗红色的花纹隐现,琴弦也是暗红色的,仿佛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漓泱不受控制地扶上那精美的花纹,仿佛这琴本就是为她量身订做一般。
迷离的琴音和上了悠远的笛声,不同的旋律竟奇迹般地配合在了一起,起伏跌宕,带着各自由心的情怀,这样的演奏没有任何的商量,甚至两人相见不足一个小时,却像是配合了几百遍一般。
漓泱拨弄着那暗红的琴弦,纤白的素手像蝴蝶般在琴弦上翻飞着--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畅快的弹奏,也是第一次倾尽全力地弹奏,仿佛这不是一首曲子,而是心灵的鸣响,那笛声飘渺而悠远,带着连自己都参不透的意境,以曲见人心,那么这笛声的主人到底有颗怎样凉薄的心啊······
雨声渐渐小了下来,笛音戛然而止,琴声随后落下,漓泱抱着琴,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倚在门栏上的暮寒,她走过去,默默现在暮寒身后,经过扫描,她清楚的看到,暮寒的袖子里藏着一支短笛,通体漆黑,暗红色的花纹若隐若现。
“这琴,可以送给我吗?”漓泱抱着琴问道。
“刚刚那曲,是你弹的吧。”暮寒反问。
“明知顾问!”漓泱冷哼一声,又像是宣布了所有权,“这琴归我了啊!”
“嗯。”暮寒微微一笑,看得出,刚刚那一曲他吹得也很畅快。
“关于那个契约···”暮寒突然开口,又似乎欲言又止,“我…好像可以看到你的记忆?”
“是的。”漓泱毫不遮掩,心里却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在毫无暗示的情况下,一首曲子的时间竟然可以分辨出一个人的记忆,这是何等的能力!
“你···”突然像是醒悟了什么,漓泱的眼中迸发出深深的恐惧,语气颤抖着,“你刚刚吹的···是我的,记忆!”
“是的。”暮寒的声音依然如沐春风,在漓泱耳里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宛如死神的降临。
“你看到了什么?”漓泱平息下心中的震撼,问道。
暮寒微微眯起眼,“你其实不用这样,那些记忆大概都不是属于你的吧,真正属于你的记忆太少了,而且都被‘锁’起来了,我目前还破解不了。”
“你看到了什么?”漓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加重语气问道。
“就是你刚才听到的啊,几乎…”暮寒似乎在脑海中搜索着形容的词汇,语气中听得见一丝真假莫辨的怜悯“是不是可以说作是…公式?”
“也许吧,”漓泱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像突然换了张脸似的,人畜无害般地笑了起来,语气中却透着诡异:“你比我更适合做实验吧…”
无比突兀的一句,空灵的声音也可以说成是空洞,像是叹息,却又带着一丝深深的憎恶。
“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想了。”暮寒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安慰。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上司和下属?”漓泱带着自嘲的语气问道。
暮寒似乎又在搜索刚输入脑海的词汇,过了一会,才带着迟疑道:“合作伙伴?”
漓泱一笑,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这样一个现代的词从一个古人口中如此郑重地说出实在是太可乐了。
“我说我一百六十岁你信吗?”漓泱突然问道。
“我说我一百六十五岁你信吗?”暮寒同样打趣道,“你若信,我便信。”
“不信。”漓泱翻了个白眼。
“不信就对了。”暮寒微微一笑:“信才倒是不正常了。”
漓泱站在暮寒的身后,看不见暮寒的脸,却隐约可以看见那精致的轮廓,刚才一直都太紧张了,没有在意
暮寒的相貌,只是记住了那双眼睛--看似温暖带着笑意,而最深处却是划不开的冰封雪夜,这样的一双瞳,很美,那种得细细品味才能发现的美,那一瞬间,漓泱突然觉得,他和自己是一类人,仿佛都经历了百年的孤独岁月。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一时间心思各异的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再扯不出什么话题,这样一前一后地站着,一黑一红的衣料在风中彼此纠缠着,像极了园里黑红交错的花儿。
漓泱的视线突然凝固,问道:“这花?是你种的?”
“不是。”淡淡的一声。
“明天,陪我去做一件事情。”淡淡的声音又道。
漓泱一愣,在脑中查了查日历,笑了笑道:“真巧,我也有事。”
她像是记起了什么:“你是属于一个组织吗?”
“这跟你有关系吗?”暮寒反问,神情太然自若,看不出一丝反常的情绪。
“当然。”漓泱不愠不火,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危险“一个人总得知道自己到底被卷入了什么风波,不是吗?”
暮寒一笑,转过身,面对着漓泱:“那么你呢?”
“我······”漓泱正要说些什么,看到暮寒的脸,一下子噎住了,但仅仅一下,又笑了起来,
那种带着成熟风韵的笑容在这张看起来犹带稚嫩的脸上看起来异常诡异“我?江湖散人一个”
漓泱端详着暮寒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无可否认,他长得很俊美,可单是俊美,或者漓泱眼睛都不会斜一下,她惊异的是暮寒的气质,暮寒身上带着俊逸若仙的飘逸,淡泊,却透着一种玩弄世界与股掌间的运筹维握,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黑色的衣衫更添几分琢磨不透的神秘。
暮寒也在打量漓泱,面前这个女子一身冶艳的红色,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着,却恰到好处地装饰了她的美丽,精致的面庞始终是苍白的颜色,她的眼中是掩埋在笑容下的微笑,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魅惑。
或许,真的如她所说,她看起来并不如表面上的稚嫩,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