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跟外公抱怨,去祭拜了没用,白请了那么大一帮年轻人来,还是没镇住她!外公擦着他的宝贝烟斗说,生前太厉害了,死后也不是容易对付的。这一劫,算是过去了,要不是那个坠子护身,还有老天爷相助,恐怕就得请高人了。
林西微问外公,高人就是那种来村里摇头晃脑帮人算命的神婆么,外公吐着烟,那种就是混口饭吃的,算不上高人。
她虽然不懂外公说的高人是谁,但是外公说躲过了这一劫,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用再被吓了。
在全村的水稻都收割完成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唱戏班,就在离外公家几十米远的一片大晒谷场上搭起了台子。
晚饭吃得比平时早一些,吃完搬了凳子在晒谷场那里一排排坐着,等到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坐了不少人,还有许多邻村的也过来了。
林西微忽然肚子疼了起来,看着马戏还没有开场,她自己一个人跑回家里拿手纸准备上茅厕。刚跑到屋子门口,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没有理会,到屋里拿了纸转身就跑,还没跑出几步,清清楚楚听到舅爹家门口确实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腿都吓软了。
一个穿一身红色嫁衣的女人坐在小木楼梯子上看着她,那女人的样貌并不可怕,但是林西微知道她是鬼,是小表哥吊死在楼梯的太奶奶,她看上去挺年轻端庄,不是老太太模样。
林西微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的,不然为什么总是让她看到这些吓人的东西,表哥表妹住了那么多年都没事。
不知道这个太奶奶是有法力还是林西微自己没有力气了,她想跑却一步都挪动不了。那女人还是坐在楼梯上,没有靠近,几米的这段距离,让林西微稍稍放心,至少死也不会是被她掐死。
“西微,我是你的太姥姥。”
林西微没有办法回答她,她怕一旦跟她搭上话魂就被带走了。
“你不用怕,我只能在这个小木楼和楼梯这里,一步都不能离开,再说了,你脖子上的东西,我们都不敢碰的。”
林西微立刻用手握住脖子上的坠子,希望这样能让她消失,或者让自己可以跑开,显然,这样做没用。
“孩子,你要适应你的能力,大家都看不到,只有你能看到,你害怕只会慢慢逼疯你,所以你要慢慢接受你所看到的。”
“外...婆,姐......姐......,她......们也能......看到。”林西微鼓起勇气尝试搭她的话了,然后反应过来摸摸自己的头,还好,魂还在,腿也没有那么僵了,她干脆坐了下来。
“他们是有一点本事,我说的不止你外婆和姐姐,但是有些事情超出了她们的能力范围,关键还是要靠你自己,后面遇到的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解决,”她拿下头上的钗子,擦了擦,又插回头发上:“所以,我是来帮你的。”
刚才她不是说自己只能在小木楼那里一步都不能离开么,怎么帮?林西微心想,就算现在自己被其他鬼撕了太姥姥也只能眼睁看着。
“这个世界的一些规矩,我至少比你懂,比你外公外婆懂。”
她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林西微想害怕也无济于事,不如问问她我还会不会遇到其他鬼。
“会,当然会,每个村子都会有些没有投胎的孤魂。你小表哥,我的重孙子,就快成孤魂了。”
“你说他快死了?”他虽然比较调皮,但太姥姥不至于要把他带走吧。
“如果你不想小表哥死掉,你接下来几天要一直跟着他,最好不要让他靠近马路对面那个深潭。”她说完就站起来,走到木楼上去了。
林西微顾不上多想,一溜烟跑到晒谷场,找到自己的板凳坐下来,向四周张望,寻找小表哥的身影。他在右边五个板凳之外,手里拿着半个煮熟的紫薯,另一只手迅速的拍着自己的胸口,看来是被紫薯噎到了。
林西微也被紫薯噎到过几次,这种紫薯水分不是很足,粉粉的,特别香。想什么紫薯呢,她明天要一直跟着他呢,一起去上学,一起去玩。这个不难,本来平时就是一直跟着的。她多少有些相信那个太姥姥的话,鬼是能够知道一些人们不知道的事情,要不然怎么叫做鬼。
连续过了快三天,都没有任何危险的事情发生,小表哥连摔都没摔倒一下。林西微开始怀疑太姥姥是不是哪里听来的不靠谱的消息,而她在那个世界还没有到能够预测未来的等级。就是个整天呆在木楼那里的野鬼,阴间管投胎的孟婆神都把她给遗漏了。
快晚饭的时候,舅妈跑过来问知道不知道小成去哪里了。小表妹嘴巴里吃着红薯,口齿不清,往外指:“刚才大刚叫他出去玩了,我看到他们往那边跑了”。
林西微听完拔腿就往外跑,深潭就在小表妹指的那个方向,那个潭叫龙潭,水面直径大概四五米,听说很多年前村里把潭水抽干过,深度大概有七八米。
林西微跑得真是快,小短腿跑起来,耳边呜呜的风声,跟要起飞了一样,把跟在后面的舅妈他们甩了好远。过了马路,就看到几个男孩在趴在潭边一起弄什么,忽然其中一个“扑通”掉进水里。
外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超过了她,纵身一跃跳入潭里,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把小成拉了上来。小成猛烈的咳嗽着,咳了一会儿呼吸顺了,就开始大哭,一起玩的另外几个男孩刚才还在呆呆站着,这会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大家站在岸边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往家里走,水面响起“哗啦”一声,水花溅起,又有人落入水中。“是西露!”舅妈喊着,林西微立刻扯开嗓子大哭:“是姐姐!”
外公跳入水中,扑腾了一圈露出头来,没有找到林西露。他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深水中。后来外公跟林西微说,他快潜到了潭底,看到有个像猴子一样黑黑的东西正缠着她姐姐的腿,往下拉,她姐姐已经没有力气挣扎,手动了几下,任凭那东西拉着。
他拼命的打那东西的手,那东西冲着他露出满嘴长牙,手死死拉住林西露的腿。外公慌乱中脱下鞋子,往那东西脸上一通乱砸,那东西终于坚持不住,往角落里逃去。
外公把林西露抱到潭边的大石头,背朝上的放着,她嘴巴鼻子往外流着水。他把手放在她的嘴唇上,还有呼吸,看到外公如释重负的样子,林西微是又哭又笑。
外公背着还没有清醒的林西露,舅妈背着已经能说能笑的小表哥,大家跟在后面慢慢走回了家。
整个院子的人都在房间里焦急的等着,林西露还是没有醒来,在沉沉的昏睡着。林西微不知道姐姐会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来,或者不会醒了。她气冲冲的跑到小木楼下,用力的踢着木梯子。
“我的小木楼要被你踢塌了”太姥姥在楼梯上荡着。
“你不是说小表哥有危险么?怎么变成我姐了?你个骗人的死老太婆。”林西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着太姥姥吼着。
“又到了水底的小鬼要找替身的时候了,找到替身他们好去投胎。抓不到小成,就对你姐下手了,如果一个都抓不住,他们又得在冰冷的水中再等一年。”她把玩着自己的长发。
“我姐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我谁都救不了,只能靠你。”她朝林西微伸着手,手指头差点碰到她的鼻子,她踉跄着退了两步。太姥姥收回手继续摸着头发:“你姐姐的魂留在潭底了,要你去把她带回来。”
林西微开始哽咽,因为害怕,轻声的问:“连外公都不行么?”
“不行,只有你可以,你外公心里明白的。明天太阳出来之前,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太阳出来之后,之前那个小鬼就要去投胎了。如果你害怕,你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你姐死掉。”
林西微瘫坐在楼梯下,脑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