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外公家的水稻也收割了大半,林西微跟姐姐也已经在附近的学校念书了。每天早上有一大群小孩一起走路去学校,由于路途有些远,每个人都是带了午饭的,中午在学校吃饭。
有个同村的小女孩,每天都自己一个人,或是在前面或是在后面,就是不跟大家一起走。林西微觉得奇怪,问表姐,那个女孩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表姐还没有回答,村里另外一个比较爱说话的女孩,村里人都叫她‘小辣椒’,她抢着说:“你是不知道啊,那是村里最厉害那个女人的女儿,叫桃子,大家都怕她。以前她妈没死的时候,谁敢说她一句坏话,她妈就坐在人家门口骂一整天,多厉害啊,村里没人敢惹她们。”
最厉害的女人,难道就是那天表哥说的那个?林西微偷偷多看了几眼那个一个人走路的女孩桃子,心跳得厉害,生怕她晚上偷偷告诉她妈我们议论她,听说小孩是可以看到家里死去亲人的。这个担忧困扰了林西微一个上午,课都没有听进去。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大家聚在外面的草地上坐着。林西微想知道那个桃子妈妈的事,于是在今天的午饭聊天话题选定之前,她坐到小辣椒旁边,问她桃子的妈妈是怎么死的。
小辣椒咬着调羹,神秘兮兮的说:“讲了你不要怕哦!”林西微知道她肯定是害怕的,早就害怕了,但是得硬着头皮听,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已经惹上那个厉害女人了。
小辣椒开始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那个厉害女人,是从不远的村子嫁过来的,桃子她爸也是倒霉,娶了这么厉害一个女人。谁家跟她家有一点点矛盾,就能骂上人家一整天,而且不止骂一次,什么时候想起来又会再骂几次。无论小孩年轻人还是老人,她都敢骂,什么话难听骂什么,桃子爷爷奶奶被骂病好几回了。真是全村人都怕她啊,村里有名望的老人拿她也没办法......”
小辣椒吃完了,继续说着:“可能是老天爷开眼,要惩罚她。半年前有一天夜里,她把桃子他爸骂了一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然后带着桃子要回娘家,天很黑,没有月光,她走到半路,那个很高的坡,叫什么坡来着?”
“王家坡”
“对,王家坡,在坡中间被一辆马车撞了,桃子被撞飞到路边的田里,就受了点伤,而那个厉害女人直接给轧死了。当时村里人听说她死了,天亮全部跑去看了,那时候还家属还没有去处理。
那一天,全村人脸色都煞白,大家都说看了那场面,全身都不自觉发抖。倒幡那夜,全村人都没敢睡,刚好是冬天,几家几家聚一起烤火聊天度过那一夜,小孩肯定忍不住要睡的,大人就把孩子抱着睡,大家不忘记互相提醒,把脱下来的鞋子翻一个过来......”
外婆外公那里有这个风俗,人死后第二天晚上半夜12点道公会到村外一个地方举行一个仪式,称为倒幡。而倒幡那一夜睡觉要翻一只鞋子,是怕半夜仪式举行的时候,有人做梦魂魄去到那个地方跟小鬼们抢饭吃,翻一只鞋子,鞋子只能穿上一只,魂魄就不去了。
晚饭后跟小表哥带林西微和林西露去村里找其他同龄伙伴玩,玩到大概八九点的样子,外婆到村里把她们领回了家。在离院子大门不远处,林西微看到有个人站在大门的大石板上面,借着月光看到好像穿着一件带白花的棉袄,头发扎得松松的,有几缕散乱着飘在前面。
她指着那里说:“外婆你看,那个人那么热还穿棉袄。”外婆立即叫外公快点出来,然后让她们俩先到院子里去跟其他人在一起。
不一会儿,外公把舅舅叫了过去,一起到做饭的屋子里,外婆开始烧火杀鸡,舅舅把家里的肉都那出来切,舅舅是卖猪肉的,所以一般每天都会有些肉剩下。
外公找舅妈要了一些青菜,辣椒,舅妈好奇的问:“那么晚做饭给哪个吃?”“全部都来吃”外公转身对小舅说:“把村里那些没事做的年轻人都叫来喝酒。”小舅出去叫人去了,有人请喝酒,那帮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肯定高兴。
不多一会儿,来了七八个平时爱喝酒的年轻人,帮忙搭起了大桌子,外婆炒的菜也一个个摆上桌了,有鱼有猪肉,还有舅舅前两天捉的一只肥肥的竹鼠。
加上舅爹舅妈他们,十几个大人围着坐,没有空余的位置,几个小孩拿个小板凳坐外面啃着鸡腿,鸡肉。
刚吃了半个钟头,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舅爹舅妈他们回去睡了,舅娘也带着两个表妹回房间了,只剩下外公,舅舅,还有那些个年轻人,他们把桌子搬到屋子的正厅里继续喝。
外婆把蜡烛点着,没有吹灭,催着林西微和姐姐赶紧睡,自己挨着她们也睡下了。林西微听着大人喝酒聊天行酒令的声音,越来越没有睡意,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她就这样听着喝上头了的那帮人吹牛打趣,雨声中,好像后面的门“吱呀”打开了,难道是外婆忘记上门闩了,或者给某个冒雨来喝酒的人留的门。
外面声音太大了,林西微翻了个身侧躺着,想睡又睡不着,忽然房间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了,她清楚的记得房间门外婆有上了门闩的,便慢慢把身子转过来。看到那个穿着棉袄的女人站在房间里,她赤着脚,头发全部散着,恶狠狠的对着林西微,嘴巴不断说着什么。
林西微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这时候外婆拿被子把她头蒙起来,用火柴点燃三支香,朝那个人扔过去,只听见“呀”的一声嘶吼,听到了烛台掉落的声音,顿时房间里一片漆黑。
瞬间什么东西压到了被子上,林西微被压得呼吸不过来,听到了快速不断咒骂的声音。那人扒开捂住她脸的被子,她清清楚楚看到那个女人白得发青的脸。林西微闭上眼睛想,完了,那分明是鬼,她只有闭着眼睛等死吧。
外婆大声叫着外公的名字,外公立即拿着蜡烛冲进房间。那鬼大叫着逃出了房间,外公追出后门,看到那鬼逃到了柿子树下,外公正要关上门,忽然天空划过一道极亮的光,把整个巷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那是一道闪电,直接落在了柿子树上,把树劈成两半,发出巨大的雷声,那鬼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外公回到正厅,那帮年轻人被刚才的雷声吓得酒醒了,跑出后门,看到被劈开的树还在冒烟,面面相觑,没有了喝酒的心情。
这时候全村的人都醒了,离得近的几家,各自派了男人到外面看看。林西微爬起来跑到前门那里,小表哥全家都起来了,表哥看到她,往她这边跑了过来,林西微往他家门口的小木楼看了一眼,看到一个黑影在楼梯那里荡来荡去,一晃眼又不见了。
在这个不大的村子,这事沸沸扬扬传了半个月。赶集的时候,这事传到了其他村子人的耳朵里。有人说,柿子树可能成精了;也有说柿子树洞里住了个大老鼠,那老鼠成精了......各种说法都有。外婆每次听到别人议论,都默默的听着,也不让林西微和姐姐把听到的看到的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