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黄沙遮住了杨曼的脸,眼前是传闻中去了就回不来的茶马古道,可杨家如今已经不比当年了,她这个杨家的女人必须出去跑马帮。冷风吹在古道上,有些清浅的微凉.天幕中的星斗铺陈在宁静的夜色中,月光融融分外夺目。
杨曼用力的攥着手指,她手里是一个紫金沙壶,这批来自景德镇的金紫砂茶中的一个,它们便是要卖给西藏土司的东西,除此之外便是后面马车里那三吨的普洱茶。马车轮子压地皮的声音有些刺耳,杨曼恍惚的看着前面的马队。因为害怕颠簸,她坐在马车后慢的轿子里。
不多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四周灯火通明,外面破空喊了一句:“让你们管事的出来。”
“这怕是不行,李大人这是御批的通关文书,太后老佛爷和云南巡抚大人的章克都在上面。”管家低声说,黑色的脸膛泛着轻微的薄怒。
“现在已经民国了,你该知道大理白族自治区的手掌是谁,是咱们将军,您还以为是满洲的时候。”李茂昌不冷不热地说,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杨管家那张如同风干的茄子一样的老脸,一脸的潸然。
四月的风带着沉沙,刮在杨曼的脸上,她越发的有些紧张。
茶马古道上细细的杨柳伴随着夜光下烁亮的灯火,给人以一种危险的预示,毫无疑问李家是不肯放过这批货。
“您说的是,但我说句公道话,这大清朝还在,只是云南割让给荷兰的飞利浦将军,合约还都没签,增帅的兵就已经打过来了,明天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杨曼用手掀开轿帘,说实话她不习惯做这种老式的交通工具,但是这里不是广州所以没有火车。
“我当谁呢,原来是三少爷呀,你长得比女孩子还俊,细皮嫩肉的怎么干了马帮这个活?”李茂昌国字脸上那双小眼睛细细的打量着杨曼,猥亵的样子让杨曼的背心有些发凉。
杨家在大理素来有德,受民众爱戴,按理说李家如果不是巴结上了不得的后台,绝对不会又这么大的胆子,于是杨曼上前说了一句:“三叔还认识我,这可让我受宠若惊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500两银子三叔放你走,但如果不按规矩后果你就自己想吧?”李茂昌那双三角眼里放射出一道精光。
“那是自然。”杨曼交出银子,就见后面的管家脸色一变,但杨曼只是回头说了一句:“管事的你就不要耽误三爷的时间了,回去我会自行禀了老太太的。”
管家点点头,杨家的规矩,女人掌家,男人主外,就连门头上的雕刻都是凤在上龙在下,可是骨子里谁都知道,杨家做主的历代都是男人,只是男人常年的在外跑,女人不掌家杨家的生意就没办法继续下来,所以杨家女人的话也是极为有分量的。
“小的自然是听你的,那三爷你看?”管家低声说,实际他早就看李家的人不顺眼了,可是李家攥着马贼的势力,连县令都不敢惹,更何况是杨家这种本分商人。
不过幸好李家和杨家有姻亲,不会太过刁难。
“早些上路吧,你放心,山上的都是自己兄弟,尽管走,一路太平。”李茂昌笑了笑说,手上拿了一个烟袋锅子吸了一口,杨曼共收到别的时候,鼻孔里闻到了大妈的味道,却依旧笑容自若的上了轿子,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碰碰’的直跳。
这个点城里已经宵禁了,按理说这些卫兵也不能出城,祥云县的县令是严家的三少爷,上个月被人杀了,死的不明不白,可是却在这三少爷严西之的床上发现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恰恰就是杨家的。
杨曼最苦恼的事情,就是她来自一百多年后的中国,也是白族,并且是逃亡海外的严家的人,就在十六年前她穿过来时候,就在永发祥的的老板争吵。突然间发生泥石流,他们一同卷入山坳,进入一个奇异的黑洞,在而后她就不在姓严,成了百年前杨家的三小姐。
无意间发现了久远的秘密,杨家和严家的仇恨居然是个误会,这牵连百年的恩怨就发生在茶马古道上,云淡风轻非常平常的一个早上。
所以杨曼决定改变这件事的结局,因为这对杨家和严家都是好事,她既是姓杨,也是姓严。
严家老爷严万山和杨家老爷杨忠平本来是介意兄弟,可是因为一件事情翻脸,却说在光绪六年的时候,两人一起从缅甸通过湄公河贩运翡翠,那时候密支那还是中国的领土,通过缅甸贩卖赌石到荷兰加工卖到大不列颠比国内要利润高得多,在大理翡翠的价格远远低于汉白玉,但是制药出镜,就价格完全不同,可以说是百万倍的增长。
严家和杨家的经济来源有三个,一个是山间彩照的普洱茶,在康熙年间就已经畅销各地以及香格里藏区和青藏高原。从而成为白族茶文化的支柱。
第二个就是翡翠和黄龙玉,对于玉石的开采和雕琢在明朝的时候就已经在大理盛行,但是翡翠的价格一直高于黄龙玉。
不过大理境内的山上就可以采集到大理石,运气好的话还能采集到黄龙玉,于是倒卖玉石翡翠就成了严家和杨家的支柱产业之一。
第三个就是贸易,在云贵地区交通十分闭塞,但有一点就是杨家善于驯马养马,严家自古出才子,懂得外文可以做外贸生意,于是杨家和严家的通婚就这样开始。
可是这长久的合作,在光绪六年发生了很大的冲突,再一次运送赌石的过程中遇上了马贼,严家的主人和杨家的主人,分别带着货品往外逃,杨家拿的是赌石,严家拿的是汉白玉,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结果在杨家回程的途中被劫匪洗劫了,严家也是如此,然而暗中出手的确是李家人,目的只为破坏,严家和杨家共同维持的天和局。如不破坏,李家就永远落于人后。经过这次事件,李家的目的便达到了。
大理白族中的三大望族中,经过此事以后,严家和杨家开始互斗,互相消弱,李家从此便脱颖而出,成为三大家族之首。
然而通过时代的变迁,李家渐渐的分成两派,一派长门从初唐时候的皇亲国戚,到了乾隆年间的朝廷钦犯,被迫做上了毒品生意。
随着时间推移,嫡出的李家长门因为做毒品生意渐渐的被白族所不齿,名望日渐消减,成为云祥县当地人口中的恶霸。然而庶出的李云峰则成了现在云祥县有名的名医。
于是李家的长房就伙同,高原上的纳西部落马贼,把严家和李家都一同抢劫了,再把这抢劫的东西放在他们家的货车上,两家热怀着你名人提点的密信,搜查了对方的库房,从此便向决裂,矛盾层出不穷。
然而为了家里的平安,不得不和与官方和马贼都交清颇深的李家联姻,从此大理古城的经济命脉再度被三家控制,这也就形成了现在的三大望族。
坐在轿子里的杨曼那张脸瞬息的惨白,悬空中一道利刃横空次了过来,杨曼的眼珠子被这白芒晃了一下,这个瞳孔瞬息间放大,她迅速的用斗笠遮面,‘咔嚓’一声匕首劈断了她的斗笠,眼前刀光四射。
‘啊’的一声尖叫,从杨曼的嘴里发出来,刀把直直的插在她手里的陀螺经上。
杨曼身子一缩,豆大的汗珠子从脸上渗出来,她从三十岁的女人,穿越成十几岁的少女,城府还是没见多少,到底是有辱杨家老祖宗的威名了,杨家女人该有的精明厉害,她确是半分也没学会。
“三妹妹,一再提醒我不要跟来,你看如今发生危险,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担当?”散漫的声音传过来,正是自己无党派学艺归来的二哥,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好勇斗狠,浮夸张扬。
杨曼每次看到二哥银钩鼻子上的褶皱和冷酷的笑容,背心都会有一种凉凉的感觉。
二哥和大哥是完全不同的,杨曼每次想到大太太生的这两个儿子都会头大如斗。
大哥很执着,有些浮夸,有错也不会认错,明明输给严家却不肯承认,反过来颠倒黑白,县太爷好心出面调解,谁知道大哥居然府衙压力闹开了,弄得本来不大的事情闹大了,判了刑法,这黑也是黑了,白也是黑了。
“三妹妹,你看呀,这是今儿下午严家送来的东西,老太太看了以后就给吓晕了,你可悠着点。”二哥杨晟虽然一脸紧张,面上略带苦涩,但是那双眼睛很兴奋,这杨曼多少有些不安,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阵子沉默的二哥这样开心呢?除非是?那天大的事情,想到这里杨曼舒了口气,手指渐渐的有些发麻。
“怎么三妹妹不看看这里面是什么,这可是我娘千叮万嘱交给您的,老爷子可是说了,他去南宁这阵子,杨家可就靠给你了。”杨晟不冷不热地说,这二姨太的女儿虽然没有留洋。可是文墨很好,外文也通宵一些,说不上多么精明干练,但也不糊涂,算是老太太根底下的眼睛耳朵。
杨曼心里有些发慌,手心有些发抖,入眼的是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木头箱子,刺鼻的血腥味穿入鼻孔,杨曼感觉到箱子下面有血,所以下意识的撒开手,那箱子曾过轿子的门帘,凡落在地,‘哐啷’一声,锁子虚掩的扣子就打开了,里面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杨曼捂住了嘴整个人僵在那里,是大哥,大哥居然被人杀死了,到底是谁做的手脚,他平素虽然爱生是非,但是也无大恶,自然不会与谁有生死之仇,到底是谁下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