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人生本就是平淡的,哪能每天都像一集情景喜剧。舒任游很快学会了骑自行车,吴真所兼职的咖啡屋也装修完毕,便回去上班,潺霏有时候来他工作的地方坐一下。忙碌可以使人忘却烦恼,他却感觉坐在优雅环境里的蓝潺霏眉间的戾气加重,欲言又止的摸样。
舒任游追求她并不顺利,却越发疯狂。她是在为这事发愁吗:“你的卡布奇诺。”清秀的吴真穿上黑白的制服带领结看上去很精神,也很帅,经常有文学社的小女生专为了看他而到这家小贵的咖啡屋消费,还谈论他有股日本动漫里《夏目友人帐》里夏木的温柔气质。
潺霏撕开糖包,全部倒进去。她似乎……嗜甜。
“蓝潺霏。”
“叫我潺霏就好了。有什么事,说吧。”纯白新骨瓷勺子搅乱了咖啡表面梦幻的图案,人似乎都有变态的时候,自己不好过就想搞些破坏。
“你不喜欢任游的话,直接拒绝他吧。”
“哦?你不是他朋友,不帮他?”潺霏抬头看他,复又用下巴点了点前桌穿着黑丝制服诱惑的女郎,好笑的表情,“况且,你不也……”
晓珑也到了吴真这家咖啡屋里工作,家里也不富裕说是能赚点就赚点。不仅如此,在网上也开了家淘宝店,卖的是价格低廉又花哨的时装,生意做得生龙活虎,还聘用了几个小客服。来咖啡屋工作一个是钱,一个是人。期待着用朝夕相处,换来日久生情。
“我,有我的情况。”吴真心中有愧,但也不觉得有必要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自说自话:“任游现在不好受,你也不喜欢他,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吴真说得恳切,她眼神困倦一手支颐,像极了那晚抽烟的侧脸。拒绝容易的话她不会耗到现在,谁不安好心专程损人不利己。为了不胡思乱想她放弃喜爱的汉语言文学专业,转了学校,学习自己不感兴趣的金融。以为现实的东西能够冲淡她虚无缥缈感,可是每天晚上她还要和强迫症做斗争。别人休息放松之时她会一遍一遍地检查门窗是否锁好,药放在正确的位置,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又觉不妥,一套复杂而难耐的程序接着来一遍。她怕自己跳楼,不知道舌头往哪放。这是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感受也不可能理解的症状,她也不想。
“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她嗤笑一声,杯里的咖啡笨重倾斜,。她得意忘形,笑过又思忖: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想把话收回已经晚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必在乎我的感受,如果刚才的话有冒犯到你,是我道歉才对。”是的,他没有站在自己的立场里,他没勇气站在个人立场里,“客人在点餐,我过去了。”
潺霏独坐窗前,玻璃外是繁华却又杂乱的街景,她裹着一个透明合身的塑料薄膜,缺氧,融于人群实则完美隔离。喝了一口咖啡的放在镂空的方形白色桌布上,凉了……
她裹好米色的大围巾挽着鼓鼓囊囊的卡通大包包走出去,深灰的羊毛手套落在了座位上。
走在回去的路上潺霏总能看到一个衣着单薄不穿袜子的老爷爷,说他是乞丐,短短的白发中掺杂着黑发让人感觉还算干净,穿的衣服是绿色的军大衣,不似普通乞丐破破烂,身前也不放缺口的碗要钱。不管是上学还是下去,他都坐在药房大门的右侧的大理石地面上,不说一句话,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眼睛呆滞却是有神。
一句话概括,他兴许是一个行为不正常的正常人。不知道比那些正常的不正常人幸还是不幸。但不管尘世中的俗人们幸运与否,冬天来了,除了爱时尚的女孩子爱穿着丝袜搭着妮子裙外,人们大都穿上了棉衣,羽绒服。他仍然裸露着脚穿着黑色橡胶拖鞋,看着让人发抖。
潺霏在想他会很冷吧,他有家人吗?有的话,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没照顾呢,要是没有,他的衣服又是从哪里来的。她到商店买了一双大大的男士棉鞋,因为不知道老爷爷的尺寸又买了一打加厚鞋垫,如果鞋子大的话可以排上用场。可是,不大敢和他说话……
潺霏鼓足勇气走上前去,看着别人受苦自己无动于衷的事她做不来。“老爷爷,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啊?”
“走!走!走!”老爷爷说话含糊,她并没听清楚。不过从他突然睁园的眼珠和驱赶的手势里大体懂了,她把从大包里掏出的鞋塞了回去,低头转身逃跑。嘭地闷响,还有衣物摩擦悉索声,她栽到了一个不大厚实的肉体。
“蓝潺霏。”,他连忙拉开距离,潺霏两个字他还是叫不出口,她仍低着头畏缩的样子,“怎么慌慌张张的?”
潺霏走的时候吴真也快下班了,看到她忘在座位上的手套便骑自行车追了出来。“你的手套。”
潺霏接过手套说了声谢谢便要走。没走到两步就听见吴真的话:“我骑自行车送你回去吧,现在也晚了,不安全。”说着跨上自行车追了过来,“上来吧。”
他呼出的气体在空气里凝成白雾,鼻头冻得通红,“走吧走吧。”他的两个轮子缓慢地跟随着驼色雪地靴。他决定不去想那些了,心里也坦荡荡。
潺霏耐不住他磨,说了自己住处便坐上了后座,。
“蓝潺霏,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了呢?”这条路上人少,他回头来看她,她的大半张脸都被麻花围巾遮住了。
也许是想找人倾诉,或者要个主意,还只是因为人少呢:“嗯,真呀。”
“嗯?”
“我很没用。”她侧坐着,戴上了羊毛手套的手撑在黑色的后座上以稳定自己。
“我不信。”拐过一个弯,削在脸上的风好像没那么刺骨。因吴真骑车爱拐弯时的滑行感,风也温柔。
“你不是问我怎么回事吗?我落荒而逃了。”她难为情,说话声也低了,胆怯的可爱的,“那附近有一位赤着脚的老爷爷,我想送双鞋给他,他好像不大愿意。”
“哦……我住在学校里面,没怎么见过。奇怪的爷爷,他为什么不接受?”
潺霏沉默了一会儿:“他不像乞丐,是不希望有人可怜他吧。”
自行车掉了个头,潺霏的双脚并着抬了起来,叫着:“你干嘛呀?”
“我们回去,送鞋!”吴真声音愉快,随即哼起了小曲:“我说骑单车的日子呀,喜欢轻轻哼唱着歌谣,喜欢对晴空灿烂微笑……”
潺霏没听过这歌,不过听着旋律也轻轻地哼起来,两只脚欢快地晃荡着,棕色磨砂靴子上的流苏跟着有节奏地一摆一摆。
“好,到咯。”吴真停下来。
潺霏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双手插到口袋里,掩不住的失望:“他走了。哎……”
“潺霏,没关系。”不知不觉中叫得这么亲了,说了还捂住嘴,枣红色的围巾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的白里透红,“你把鞋给我,明天我保证让爷爷穿上。”
“好。”潺霏从自己的包里取出鞋,用袋子装了挂在车龙头,“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不再说话,看着路边千篇一律的商店,心情却是不错。
安静,也是一种默契。
时间过得真快,到了小区门口。潺霏挥挥手目送他离开,他踏上车刚准备走,潺霏叫住了他。吴真微微笑,等着她的话。
“今天在咖啡屋里,是我不好。”她眼睛眨呀眨,表示努力承认错误,意思是我愿意赎罪,赎罪,赎罪呀。
“无须了。每次都说对不起,多麻烦。”照着她这个频率解释,恐怕这要成为日常例行的公事了。
潺霏讪讪的,悄悄地撅了嘴。
吴真看她的表情,想笑又憋住了,竟想一下没忍住用手拍拍她的头发:“没没没,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跟我道歉。”他不生气,他真的不生气,最多责怪自己。多年之后,他曾回想起这个晚上,和那一句”你不用跟我道歉“,不觉怅然。他一直让着她,没想到头来,连她抱歉的权利都被自己生生剥夺了。
“啊!”潺霏再次投怀送抱,吴真稳稳托住。一个玩轮滑的小孩子晚归的滑轮小,子弹头般向前冲,看到潺霏在跟前也刹不住脚了,干脆把她像左边推开。蓦地,吴真双手想收紧把她搂得更近些,还是攥紧拳头放下。潺霏麻利抽身,整整衣服并不在意的洒脱样。
“对,对不起。”为了刹那的邪恶念头,即使她不知道。
她旋身,摆手,大红风衣飞扬,这是一个帅气的背影:“婆妈。对我,你也不用说抱歉。”她算也扳回一局。
不用抱歉时是客套,覆水难收的道歉更是废话。
他们担心着自己的感受,故无法听见相拥之时彼此巨大的心跳,并把自己那份归咎到正常的生理反应上。
潺霏躺在公寓的真皮沙发上胡思乱想:夏木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搬来笔记本电脑,随意趴在沙发上,手像花朵一般支撑着脑袋看了两个多钟头的《夏目友人帐》,感动得稀里哗啦。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梦里有一片茉莉花海,她和他骑车单车徜徉在乡间小道上,唱着歌:你说骑单车的日子呀,喜欢轻轻哼唱着歌谣,喜欢对晴空灿烂微笑……
阳光照进,她揉揉惺忪双眼,惊喜于自然睡,对她还说这是比缘分还可遇而不可求的事。一切烟消云散,她已不记得梦中的愉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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