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广州的第一天去了教育局报道完了以后,张昊明便被指示去一个叫做宏县的县城里的一所中学教书。拎着那仅有的两三件衣服就坐上了去往宏县的车,准确的说是一辆东方红的拖拉机,伴着轰隆隆的轰鸣声,张明昊坐在高高的约有一座小楼房一般的高度上面,俯瞰着这一路,心头生出了一丝丝的忧愁,不知道这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自己的父母兄弟了,十八岁该是怎么样的年纪呢。熟悉的田野的味道,熟悉的泥泞小路后终于到了这所有着三十年历史的中学。
也就是在来了的第二天,张昊明接到学校校长的通知所有这批新来的五名年轻教师需要去接受身体检查,合格后方可正式工作,由于最近外面泛起了瘟病,学校比较偏,最近也没什么外出,以防病毒带入,需要五个人,好好的检查。
于是张昊明在来到宏县的第二天便见到了自己这一辈子的女人。
“啊,好疼。”一下就深深的就扎了进去,张昊明忍不住的抬起头来想看看这个给自己扎针的是什么人。不带有一丝的疑惑,只是那第一眼,便隔越了时间年岁的差距,似是久别千年只为这一刻的重逢,甚至后来遭受各种反对亦不曾后悔过。
而此时已然来到这里一年的文慧却没有看一眼眼前这个即将伴随自己的一生的年轻人。
月下老人在和爱神丘比特聊起来东西方的良缘时候还回忆到了这一对上世纪八十年代里的相遇:他那灼灼的目光投射在少女的眼睛里面,没有少年人该有的害羞与尴尬,可能这就是真爱的瞬间让人无谓了吧,而她专注的只是手中的工作,她哪能够料到这个这样的眼光里面的不仅仅是疼痛啊。这应该又只是今天里面一次简单的看病与诊疗吧。
自那天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本应该是医院的门口每天有个驻守的年轻人在等待着下班的少女,月老说他既已经暗暗的牵了红线,本以为好事将近,可是这一等又是几年。
再一次的相遇是两年以后,也就是文慧来到这里的第三年。这一年张昊明二十岁。酷热的六月里面,张昊明坐在考场里面等待着准备高考,这只是正常人的入学年纪,所以不晚,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英语。两天之后,走出最后一门课程的考场,张昊明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教室,他走到家门口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去,来到了医院的门口,这里有一个叫做文慧的姑娘,那是个美丽的姑娘。
爱神丘比特说,张昊明在看罗马史诗的时候,对着自己曾深情的诉说着自己对于文慧的思念与爱慕。
而文慧确实在相遇后的第七百五十二天后才正式认识这个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的男人。
“你好,我叫张昊明。”
“挂号单子上面有的。”
“七百五十二天之前我们见过!”
“……我叫文慧,你好。”不知道如何作答。
一阵沉默,张昊明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敢再说下去了。
“这是送给你的。”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面后便立刻离开了这里。
这是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
翻开扉页有这样一段俊美飘逸的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日期是两年前,他们相见的那一天。
文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突然而至的男子,记忆里甚至未曾谋面更不曾相识,27岁的她在这个年纪这样的国度似乎早就过了嫁人的年纪,她苦苦等待的人也在自已南下不久后成家立业。而刚才那个男子,那个书写俊美的男子,登记才是20岁的年纪,是对自己的嘲讽么?
看着这本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是怎样的悲剧,难道真的是挖苦自己么?将书放到了抽屉的最底层后,继续自己的工作。
但也就是从这天开始,文慧会在偶尔的时间里面遇见这个叫做张昊明的男子,她发现张昊明居然和自己一直住的是那么的近,他们只是每次出发的方向相反而已。有时候回来遇见了,张昊明会热情的同她点头打招呼,而她则是也委婉的微笑没有言语。
终于有一天张昊明叫住了文慧,“我给你的书看了么。”
“看过。”
“那你怎么看待这个呢?”
“哪个?”
“他们的爱情。他们的错过。”眼睛直视。
“听你的口音,像是从北方来的吧?”
“山东人,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哦。我来自天津,我们可以做朋友。”
“你好,张昊明,很高兴能和你交朋友。初中体育老师,再过一个月去深圳大学读会计学。”
“你再考了?”
“对。欢迎去深圳大学找我,当然,作为朋友我会回来看你的。”
“哦。”
看着眼前满是阳光的少年,文慧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张昊明的喜欢在一封封的信里面体现无疑,没有什么甜言蜜语,都是自己的生活现状还有看到的各种奇异听闻,参加了学校的秋季运动会拿了个一等奖,在学校的辩论赛中做了个帮助人员,遇见了好久不见的山东老乡们,一切的一切没有文慧不知道的,他喜欢将自己的喜欢告诉自己喜爱的女子,而似乎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年龄的问题。
很长时间,文慧只是读着这一封封的来信,回复永远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听到你的一切安好,我变安心,我也很好。
在张昊明整整二十封信后,半年,有天文慧的房门响起,周六又是拿信的日子。打开门的瞬间,“文慧同志,您的信件。”是张昊明。
此刻的文慧心中有种喜悦,但是却又出不出来,因为也有丝丝的悲伤。
学校放寒假了,两个异地的年轻人都没有回家,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他们一个面临的是盘缠的问题,一个面临的却是回不去的难言之隐。
张昊明在放假前每天白天去工地打工,晚上去给城里的孩子做辅导,揣着将近一个月得来的一百块,他邮回去家里八十块,从书店花了五块,买了一个发卡花了五毛,车费两块五,揣着剩下的十二块钱他便去了文慧那里。算是回去的路费,他有十块钱。
这一年的春节,两个年轻人一同度过。这样的春节他们一同度过了四个一直到后来。
往后的日子里面,依旧是信件不断,张昊明不曾在说过什么爱慕的明示了,他只是爱着文慧,他在等自己将来有一天可以做个给文慧幸福的生活的成功人士。
而文慧在这期间也相过亲,本来是想着或许就这样随便嫁给一个人便好吧,但是每次的相亲对象总是让自己无法接受命运的捉弄。
张昊明大学毕业了,这年他已经24岁,文慧31,这样的年纪的女人估计在哪里都是老女人,医院里面甚至连说媒的都没有了。而这些年里面,文慧的心里面一点点的开始有了这个男人的存在,她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或者说是爱上了张昊明,但是他们的年纪实在是相差太大了。张昊明愈加的成熟起来,文慧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他了。
在张昊明工作半年后写给文慧的信件中,张昊明开始表示愿意等文慧,愿意等到文慧接受自己的那天。张昊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固执的等了这么多年,他坚定着自己的爱情,一旦被问及,他便表示自己有女朋友了,还骄傲的说是一个大医生呢。
终于一天文慧的回信不再是那句简单的话了,而是更简洁的几个字:我周日婚礼,望你参加。收到信的时候是星期三。张昊明不知道为什么瞬间觉得世界都变得微妙了,似乎自己的脑袋无限放大,那些字都看不见了。即刻踏上了那条熟悉的路。
“文慧,我在等你啊。”
“我都结婚了,你得替我高兴才行啊。”
“我怎么能做到呢?我喜欢你。你难道就不愿意接受我吗?难道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呢?”
“文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关系,我等你,我也会变老。”
“没有用了,我已经决定了。”
“不!”张昊明将文慧紧紧的抱住。
“昊明,你不要这样,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
“除了你,谁都一样。请不要伤害我。文慧!”
文慧听得出来是痛苦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了,和张昊明相拥在一块。
文慧逃婚了。
一个月后,新郎收到了一封信,信里面有三百块,还有几句话:我非常抱歉的对您正式的道歉,或许在您失去即将结婚妻子的那天有种被强盗袭击的感觉,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真心的爱着你的未婚妻,整整七年多了,一直如此,再久我都愿意等,我不希望他嫁个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哪怕那个人不是我,但至少是她心有所属的,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谅解,祝您生活愉快,早日找到心心相惜的那个人。署名张明昊。
很快张昊明也收到了回信,东拼西凑的那三百块原封不动的在里面:愿你们幸福。
就这样,三年后,文慧三十四岁时候结婚生子,也同是在这一年张昊明一家踏上了返回北方的路程,这时改革的春风刚刚吹遍了深圳的大街小巷。
坐在北上的火车上,大家渐渐的都进入了梦乡,看着眼前熟睡的男人,文慧也是一点点的微闭起了双眼。朦胧之中似乎听见有人在说着什么,不管了,实在是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