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广场前,下班的人流早已经散去,随着秋日的到来,这南方城市的黑夜也将来的更早,纵然坐享南方的地理优越却也享受着长江带给的得天独厚的寒冷渐逼而来。
保持站立等待约莫有二十分钟了,依旧没有看见任何的身影,安联双手冰凉的等待着,盯着LGF大楼的液晶大屏使劲的看着,那一个个的设计一闪而过,勾起了安联记忆里面一闪而过的曾经,还有那一秒一秒走过去的时间,直接催打着安联的内心,秒针每次拨动一下分针便如同自己的神经也被带着拎动了一下。
可可一如往常是最后出来的那个人,安联也依旧还在天桥上那以往的位置,一直等到可可出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只是今天的安联过的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却又那么的期待可以更加的漫长一点,这种矛盾折磨着这个从脚到手到内心都几近被冰冻的人。
破冰是艰难的过程,此刻对于安联是一样的困难与难以启齿,将一直裸露在外面的双手一同放进了自己的大衣里面,安联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想要动作幅度小一点却是连带着脖子也微微颤动了一下,不过安联努力的目的达到了,似乎可可并没有注意到安联的这些小动作。
“我带你去个地方,可以吗。”轻轻吐掉了胸腔里面的一口气,安联保持着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的蔫吧。
“这是我们最后的告别是吗?”答非所问,只是可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走吧,到了那里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好吗。”决定彻底的妥协彻底的袒露自己,现在的安联也期待可以将自己如同剥丝一般抽离干净,没有任何的背负就这样简简单单彻彻底底的拥有曾经和现在,只是这一切的一切又要从何说起呢。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车依旧在行驶着,隔了一段时间后似乎是进入到了郊区。
可可静静的倚着窗户,看着外面,她好想好想这只是他们一次简单的外出一次简单的郊游,只是一切都不如所愿。
车最终停了,可可看看周围是一片片的绿地,等到了下车了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块墓园。
天几乎是完全的黑了,道路两旁隔着很远的距离会有那么一盏灯光芒万丈的亮着,兴许是几乎不会有人选择在晚上来这种地方吧,那么这些路灯又是为谁而留的呢。
“走吧”安联安慰可可,他知道可可胆子特别的小,自己这个时间把她带来这里本该不是多么正确的选择,只是现在的他现在的可可,他们面对的已经是比黑暗更加恐怖的抉择了。
“安联?”可可想要问什么,却又收回了,此刻的她面对着一片的逝者没有了太多的心思,白天里面的各种假设早已经将现在的这种恐惧驱逐的一干二净。
安联拉起可可的手,怀着敬畏的心情领着可可走到了某一个角落。
借着这微弱的灯光,可可隐约可以看到墓碑上是一个少女的照片,过肩的长发,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容,露出的两颗小虎牙更是显得分外的阳光,不禁看呆了可可,这样的明媚笑脸,这样的灿烂怎么就只能永远存在于照片里面了呢。
再看向旁边一排墓文写着“爱女肖璐之墓,2004年8月22日”
“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肖璐,她是我的初恋,十年前,也是我们刚刚毕业的那一年,相恋的我们毕业工作却去了不同的城市,肖璐的父母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只因为距离,他的父亲是国际著名的设计师李经哲,母亲则是哈佛大学艺术学院的教授”
顿了一会,安联接着说道“而我当时也还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毕业生而已,更何况从小都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带着疑问可可看着安联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从来不知道安联是孤儿,她从来不会问他家里的情况,只是安联会偶尔带着可可去王奶奶那里做客,也因此可可一直以为王奶奶是安联的亲奶奶,安联的父母可能比较忙而已。
“毕业的那天,我们相约要在当年的七夕节相聚,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准时去到她的城市,陪她一起度过这个本该浪漫的夜晚,可是结果……”
“我当时刚到公司上班,而七夕前我们的业务量又特别的多,就连我们刚来实习的都全部上阵正式接活干了,由于当初工作时候是受了学长的提拔与照顾才来的公司,如今用人之际,我怎么说也不好意思不留下来加班。”
可可耐心的听着。
心情却开始平静下来。
“她得知我不能如约去到她的城市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介意,只是关照我好好工作。
安联的眼里有丝丝的涌动。
“那天,我们加班一直到了很晚,我记得我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了七夕节该有的欢乐吵闹,当我准备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却意外的被掐断了,她是从来不会挂我的电话的,我开始着急起来,可是没过多久,我,真的这种喜悦是我至今都忘不了的,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们相拥在一起,我只怪我没能如约,这本该是我所做的,可是如今却让她多了奔波,我只能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开心了,而我知道对她而言见到我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我暗暗的决心这辈子绝不会负了她,尽管我们的相爱还没有那么长久。”
“那为什么后来……”
“生活总是太过戏剧化了,而我们就是那被造弄的对象。就在我们转身离开的时候一道刺眼的灯光闪入我的眼中,由于连续加班了几夜我实在是太疲惫了,只觉得身体被推了一下,便彻底地,沉沉的感觉自己要睡了下去”
安联回忆着当时的感觉,那种像是彻底脱离彻底漂浮的感觉,却又是十分模糊十分痛苦,以至于瞬间转为窒息而后像是不停的翻滚,失重,黑暗,但是极力想找见她抓住她,可是却只是像纵身深海黑不见底。
等到安联再次恢复醒来的时候,却是一张窄小的床,白白的墙壁,似乎是在黑暗中沉睡了太久了,周围滴滴的声响似乎是此刻最大的褒奖,刚想抬起手,却发现难以抬动,抬眼,是挂在那里流着的点滴瓶,再转一下头,似乎一切很清晰了,这是医院,这里只有安联一个人,肖璐呢,她在哪里,难道我们……
正在安联痛苦的思索着想找回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夸张的的故意延长的声音飘了进来,“呀……你可是舍得醒来了,你可知道你已经占着这张病床将近半个月了啊,这么个帅小伙子怎么这么爱睡觉呢,你说你也不为我想想,你要是一直睡觉谁替我处理那么多烦心的事啊”一边说还一边手抓着安联的被子拍。满眼的激动与闪闪的光芒。
“彬哥,你说什么,半个月,我怎么会,肖璐……”安联突然紧锁眉头,想要从床上起来,可是胸口闷咳了起来,只得乖乖的躺下来。
“安联,先不要激动,许多事情,你得听我慢慢给你说,半个月的事情哪是一会的事是吧,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请医生过来,顺带给大家报个平安啊”也不等安联的反应,成彬便匆匆的离开了安联的病床。
安联一连昏迷了这么久,自己差点都习惯了这种状态,但是关于肖璐,还真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所以只能借故出来。可毕竟安联需要知道也必将知晓,只是这些话由谁来说都不合适,什么时候来说都不合适都不能。
打完电话,成彬还是进屋了,多的是一份轻松。这或许由他此刻是最合适的,碰巧医生刚刚检查完了。
“各项正常了已经,安先生,你要保持好好休养才行,可能的话,再过十来天你就可以出院了,那你和你朋友聊聊,我先出去了。”
成彬看到医生认真的朝他点了个头。
“彬哥,可以告诉我肖璐真的真的走了吗?”每一个字都是那么难以出口。
成彬只是傻傻的看着安联,安联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满是忧伤,本来还思考怎么说,结果安联却在他之前就问了。
“我问了医生说医院里面没有叫做肖璐的女病人,只有和我一天进医院又在当晚就转院的快死亡的……”安联已经完全说不出来了,喉咙是沙哑的干涩。
“安联,肖璐当晚和你在公司门口被一辆酒驾司机撞了,你们两个当时确实是一块进的医院,但是肖璐的情况更加严重,当晚他的父母便赶了过来,医生建议转院,好像他父亲帮她联系的是上海的一家医院,后来就,后来”
“说”安联咬着牙齿,成彬的话语给她非常不好的感觉。
“两天后我托人打听到肖璐最终还是由于伤势太重而离开了,我专门为你跑了一趟上海,她的父母也没有要为难我的意思,并且很意外的问了我你的情况,他说希望你好起来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听得出来肖璐的父母没有责难谁的意思,只是女儿的过世对于二老而言也确实是很大的打击。我知道你不比任何人好过,但即使这样,请你还是快点好起来,坚强起来,还有就是有时间去看看肖璐的父母吧。”
“呵呵,彬哥,你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的一面却成了诀别,难道我真的不配拥有她吗,难道连这样简单的幸福都不能给我,不论亲情不论爱情,我只配永远是孤单的一个人吗?即使是最后一面也不值得拥有吗?”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双眼,淋湿了雪白的被子。
“安联,要知道你那时也是昏迷在床,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一回事,更何况是参加她的葬礼。至于你的父母,你就”欲言又止,只是静静的坐下,静静地等待着朋友倾诉。
而安联只是注视着雪白的天花板,再没有一丝言语,满目中也找不到昔日的神采。直到医院的钟声想起,依旧如此静静的病房,静静的眼神,静静的疼,唯有的似乎只有那坚持不懈的点滴继续着自己的使命,想着或许可以减轻人的肉体的痛苦,却不知怎么也解脱不了精神的挣扎与宿命的羁绊。
站在医院的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躺了一个月的地方,安联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出事以来成彬第一次真正看到安联的笑却又似乎有几分无奈在里面。
“彬哥,麻烦去机场,如果你同意,请再给我放一个月的假期,我有一些还没有完成的事情,我想这需要时间。”
“现在?你要假期随时可以,只是现在就去机场,你不考虑休息一下,刚刚出院”看向后座的安联坚定的点头,“对,就是现在”。成彬只得驱车往机场方向开去“好吧,好吧,但是你要保重。
机场内成彬看着安联买完了票,办好了一切手续,原来他要去的是上海,难道是为了肖璐吗,哎。
拍了拍安联的背,一个狠狠的拥抱,成彬只道了一句:兄弟愿你此行之后无憾,保重。又是一句保重,说的安联内心不得不有短暂的失神,远方的你是否还好,是否安然。
“没事替我好好看看家行吧,不要等我回去,还以为进错成哪个养猪场呢”
“那你以为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不是照样被我养的肥肥壮壮的啊,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好了,好了,彬哥,我还用得着你担心啊,再说我都走不了了”
“那好,要是提前回来记得告诉我呢”
“你可别指望我给你带些什么奇珍回来”
“知道,你彬哥充其量就是一个拎行李的,甘为您鞍前马后可否”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了安检了。
“说真的,你是为了肖璐吗?”
“恩,为她也为我”
“走吧,到你了”点了点头,成彬送上来手上的东西给安联,示意安联可以走了。
安联微笑着说了一声再见,两人便在机场分开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本是说好的一个月的假期便回来,而两个人再次的相聚却已经是时隔十年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