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一夜,暑气未退,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大地。满怀愁绪的牧清,不知不觉就从承欢殿走到了太湖边。她低着头,一路轻轻走着,嘴边因为华妃的境遇而不自觉地念出了这首容若的诗。
“好诗!可惜过于凄凉了罢!”一个男子出现在牧清身边,身着绣绿纹的紫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冠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颌系着一个流花结。声音清朗圆润,目光温和又带一丝捉摸不透的深邃,让人轻易就沦陷。
竟是三番四次都会遇到的十王爷轩倾城!牧清停住了脚步,她微微欠身,向轩倾城施了一礼。
“看来牧贵人还是很喜欢也有太湖呢。”轩倾城回礼,然后笑着说道。“不过今晚看来你心情不佳,不知道所为何事?”
牧清看了他一眼,不太想搭理他。毕竟孤男寡女,在夜里相遇,在这样的朝代,而且还是在皇宫里,他们二人身份又那么尴尬,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还不得说成什么样子!
“现在有点晚了,牧清就先回去了,十爷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轩倾城猛地拉住转身想走的牧清:“你就那么怕我吗?从第一次遇到你就在躲着我,即使面对面你也不愿意和我讲话,难道我就那么讨厌吗?”
“十爷自重!”牧清想要扳开他的手,奈何他的手就如一个铁箍,紧紧地拉住了他的右手手臂。“你我二人皆是皇上的亲人,拉拉扯扯被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你会担心别人的闲言闲语么?”轩忻城勾起了嘴角。“我怎么看你都不像这样的人。”
“你评什么断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跟你不熟!”牧清冷冷说道,“你放手!”
“现在终于有点第一次见你的样子了。在我眼里,你跟宫里的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轩忻城说的是真话,但是他的语气在牧清看来却带上了几分轻佻。
“当然不一样,你以为每个人都愿意随随便便跟你在皇宫里乱来么?”牧清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心里对他就无法产生好感。
“乱来?哈哈……”轩忻城大笑起来,“是呀,我就是喜欢乱来!所以现在我得到了惩罚!那就是遇见你!”
牧清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神情悲怆,眼里幽深的寂寥让她震惊。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之后就开始找你。”看到牧清没有再说话,轩倾城渐渐地松开了她的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派出我最得力的手下满皇宫地找一个叫小游的宫女,我不惜亲自到太监总管那里去找他,让他给我名单自己逐个逐个地找。结果,我没有找着。在我觉得没有希望了的时候,在乾宁宫门口我又遇到了一个跟你很像的女子,但是她的装扮告诉我,她不是一个宫女,而很有可能是我皇兄的妃子。我终于见到你正面的时候,我也终于可以确定,我真的不可能得到你了。但是,从遇到你之后,我的心就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连乱来也没有了兴致!”
听到轩倾城这一番表白,牧清惊异得瞪大了眼睛。她虽然知道轩倾城也许是对自己有意,但是她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玩玩而已,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么认真的。
罪过罪过!牧清心里默念。其实都是穿越到这里的这具身体害的,长得那么好看,也难怪招蜂引蝶。牧清安慰自己。
黑暗中,有人听了轩倾城那番像牧清表白的话,气得脸都绿了,但是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那是轩忻城。
“额……”牧清良久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径自走掉好像也不是很好,毕竟人家刚刚跟自己表白过。“那个……额……”
“你很喜欢我皇兄吗?”轩倾城用悲凉的声音问道。
“是的,我心里只有轩忻城一个人。”牧清坚定地答道。尽管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很不满,但是总的来说,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人还是轩忻城。可惜,轩忻城不知道,他已经气愤地走掉了。
“轩忻城,呵呵……”轩倾城复述着牧清的话,“看来你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从来还没有人像你这样直呼他的名字呢。”
“还好吧,也许是我性子比较倔。”牧清的心情慢慢地好转,也愿意跟轩倾城多说一点话了。她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喜欢上自己,却只能承认永远不可能得到。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就很嫉妒我皇兄,在别人眼里,他什么都比我好,无论是父皇还是母后,都更加爱他。即使到了现在,我想要得到的,他也早已得到了!”那种愤懑和郁结,也许只有轩倾城自己才懂吧。
“其实你可以过得比他好很多,只要你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牧清轻轻说道,“你只是因为什么事都要跟他相比,才会那么痛苦。看开一些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这样吗?”轩倾城怀疑地看着牧清,“你能够什么事都不在意么?”
“我当然不可以什么事都不在意。但是只要我有条件,我一定会离开这个皇宫,过上我想要的生活。”牧清淡淡答道。她已经厌倦了像一只小鸟被囚在皇宫这个鸟笼子里,她渴望更广阔的天地。
“离开皇宫?”轩倾城讶异地看着眼前看起来温婉性子却很倔强的女子,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想。
“好了,真的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牧清不想跟他多谈这个问题,时辰看来也确实不早了,所以她连忙说要走了。
“时间过得真快……”轩倾城抬头看了看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喃喃道。他静静地看着牧清清灵的身影渐渐远去,那一湖的莲,变得那般让他充满了眷恋。
一夜好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要去看看华妃。昨天晚上据秀和说她的宫女璃月来过说华妃好像变得更加的严重了。她得赶紧去看看,牧清担心华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地打起来,牧清知道,华妃这样下去最终很有可能真的会没命。而且,看她的样子,她预感恐怖的一天很快也许就要来临了。
牧清的预感是对的。
她踏进华宁宫的第一步,就觉得一种压抑的气氛包围了她。尽管华宁宫如今除了璃月涟漪几个小宫女,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听到涟漪和璃月都在小声地哭,而华妃则躺在床上,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说话。她的肚子高高地隆起来,显得那么突兀那么惊悚。
“涟漪,这是怎么回事?”牧清连忙问道。
“娘娘她……她……早上都没有起来,我们喂她吃东西她也不会张口,连水都不会咽了……呜呜呜……”小宫女抽抽搭搭地说着,显然是吓坏了。
牧清大惊,跑到床边一看,华妃脸色浮肿暗黄,脸色没有很痛苦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呼吸很微弱。
“你们赶紧去叫太医呀!还在这里干嘛呢?哭她就没事了么?”牧清第一次对华妃的宫女发了脾气,大声地说话。
“我们去请了,但是太医……太医说没用的,都……都不愿意来了……”小宫女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可以这样!”牧清气愤地叫道,她马上冲了出去,“我去请太医!你们去找皇上来!”
去到太医院,值班的太医还对牧清很有印象,他连忙行礼:“牧贵人吉祥!”
“吉祥个屁!”牧清生气得骂人了,“你们马上派人去华宁宫给华妃娘娘看病!不然我就拆了你们太医院!”
“贵人,这……华妃娘娘这病,我们也无能为力啊……”太医无奈地说道。
“无能为力就可以撒手不管么?无能为力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当初她受宠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挖尽心思地巴结她的?你们到底去不去?不去我马上就砸东西了!”牧清说着,顺手就拿起身边一个花瓶砸了起来。
太医吓得腿都软了,慌忙跪下说道:“娘娘息怒!臣马上去!马上去!”说完他就和几个太医提起药箱,急急地往华宁宫去了。
轩忻城大概也是猜到华妃要不好了,很快跟着涟漪来到了华宁宫。太医给华妃把完脉,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请皇上恕罪,臣不才,华妃娘娘……大概熬不过今夜了。”
“你们都下去吧。”轩忻城摆摆手让他们退下,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床上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华妃,想到她就要永远离开了,他终于感到了一些不舍和难过。毕竟她陪在他身边已经很多年了。想起她在自己怀里笑靥如花的日子,想起她冲着自己撒娇耍赖的样子,想起她骄傲张扬的样子……
“你现在终于感到难过了吗?”牧清看到轩忻城凝重的表情,略带嘲讽地问道。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听到牧清说话,轩忻城冷淡地说道。
牧清觉得很奇怪,今日的轩忻城散发出一种让她很不好受的气息,仿佛他对她很厌恶。难道是因为华妃将要离开他心情不好才会这样?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在华宁宫里守着华妃。华妃已经没有什么亲眷在京城了,她哥哥东方建章又远在边塞,能够最后陪在她身边的,怕是只有牧清和轩忻城了。
但是轩忻城也只是陪她到了晚上,晚膳之后他就离开回乾宁宫去了,剩下牧清一个人陪着华妃。
第二日,京城传出消息:皇上一直很宠爱的妃子,前大将军东方建章之妹华妃,于今日清早卒于华宁宫。
皇帝轩忻城下令厚葬华妃,举过痛悼三日。因此,人人都传,皇帝对华妃之爱甚深,即使她哥哥东方建章做出大逆之事,仍旧没有对华妃产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