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畅上车后,几人立刻朝运河渡口追去。叶猛在车里抄着手,低头沉思,小三儿为什么要离开他?就因为他昨晚又抱着他睡觉了?如果他不喜欢,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他不会不理他的感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就那么想去种田吗?
他闭上眼,冷静了一阵,忽然睁开眼,脑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对,小三儿才给过家里家用没多久,他身上根本就没那么多钱,别说买地,就连生活都成问题,何况他的包袱都还在车上。如果他是打算趁机逃走,回家去找他爹娘,也不可能,指不定还没到家就已经饿死了。他不相信他的小三儿是那么蠢的人!
刚才那厨子说,小三儿和什么人一起抬了个麻袋上马车,还亲口吩咐去渡口,他是在帮别人送东西吗?即便如此他也应该会回来给他打声招呼,要他点头同意才行的。而且厨子口里描述的那个小三儿和自己相处了好几个月的他出入那么大!如果厨子见到的不是小三儿呢?
叶猛抬眸看向枕浓,枕浓见二少爷忽然看着他,有点儿害怕,下意识地往少爷身后躲了躲。叶畅不明就里,转头看向二哥,见到他眼底的冰冷,愣了一下,忙说:“二哥,小三儿跑了,应该不关枕浓的事,他一直都跟我在一起的。”颇有点儿护短的感觉。
叶猛漠然地问:“我有说关他的事吗?”
叶畅牵强地笑了笑,“没有。”可他脸上却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啊!而且还令人胆战心惊的,难怪枕浓会害怕。
叶猛沉默一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好一些,“枕浓,小三儿平时有没和你说起过他家里的情形?”在叶府内,小三儿除了每日呆在他身边,相处最多的也就是枕浓了,说不定会不经意提起自己的家。他有些后悔当初没好好了解过小三儿,现在居然要求人。
枕浓听着二少爷冷冰冰的声音,有点儿畏惧地说:“平时……平时陶陶很少说起他家里的事。”他偶尔感觉得到陶陶似乎不喜欢那个家,几乎都不怎么提到。
叶猛没问出究竟,喃喃说:“就没说过他家有些什么人?”
叶畅忽然想起什么,说:“他家好似除了爹娘,还有个不太争气的哥哥,而且他爹娘似乎疼他这个哥哥多一些。”
叶猛皱起眉头,问:“你怎么知道?”
叶畅见二哥一副酸溜溜的表情,暗笑,“小三儿和我聊天的时候说的。”
枕浓愣了一下,少爷为什么要说谎啊?明明是那天在屋外偷听陶陶和他爹说话时知道的,他不知道这样会惹怒二少爷吗?不觉张口就阻止道:“少爷……。”
叶畅抄着手,暗中狠狠掐了下枕浓的胳膊,枕浓吃痛,差点儿叫出来。叶猛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微微眯了下眼睛。他知道三弟是故意在气他,指不定是小三儿和枕浓聊天,他偷听到的,或者本就是枕浓告诉他的。心里记挂着小三儿,叶猛没和三弟计较,闭上眼又开始思索起来。
如果小三儿是被他哥哥劫走的,那小三儿的哥哥胆子也太大了!他爹已经将小三儿卖给了他,他居然敢到太岁头上动土!他不会就这样轻易算数的!
几人赶到渡口,车把式刚停下马车,叶猛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车里钻了出来,疾步走向渡头。这条运河是本朝开国后开凿的,是连接京城和直隶省的水上枢纽,北通京师,南下长河,虽然这里只是运河上一个比较小的渡口,平时没什么船只在这里靠岸,偶尔却有渔夫在这附近摆渡。若迟了,他就真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他的小三儿了。
叶畅跟着二哥下了马车,见到眼前的滔滔江水,不觉皱眉往后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大声叫道:“二……二哥!”
叶猛似乎没听见一般,直冲向渡口,一艘小舟刚刚摆渡出了渡头,朝江心驶去。叶猛冲着摇船的船家大声叫道:“船家!停下。”
摇船的人抬头来看,愣了下,没动。舱里钻出一个人,往渡口方向看来,惊慌地对船家示意,让他快点儿开船。叶猛望着那个刚刚探出头的人,咬牙切齿。
枕浓在叶畅的吩咐下,走到他身边,声音微颤地低声说:“二少爷,少爷让你回去,说从长计议。你……你脚边儿可是条河!”他也见到了刚才船舱里探头的陶陶,不知道现在二少爷会不会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叶猛回过神,望着江水,微微向后退了一下。附近没有船只,他也不会游泳,跳下去未必有用。他心有不甘地转身,又回头看了下那只渐渐驶远的船,快步走向马车。跳上车,立马吩咐:“回府!”
管事大叔惊讶地问:“二少爷,你……你不是进京吗?”
叶猛双拳紧握,脸上青筋浮现。叶畅爬上车,见到二哥的表情,低声吩咐:“先回府吧!”看来京城是暂时去不了了,二哥不找回小三儿,他是哪里都不会去的。
两位少爷都发话了,车把式不敢耽误,立马扬鞭催马。马车再次跑了起来,叶畅在车里看了看叶猛,想着刚才的情形,低声问:“二哥,小三儿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叶猛没出声,目光冰冷而呆滞。叶畅叹了一声,接着说:“他都不愿意留在你的身边了,你却为了他连水……。”
“住口!”叶猛一声怒喝,“他……那不是他。应该是他哥哥!”
叶畅愣了愣,问:“你怎么那么肯定?”
叶猛冷笑一声,“小三儿跟了我几个月了,他长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记在心里,怎么会认错?船上那人绝对不是他的小三儿,能和小三儿长得那么象的人,除了他哥哥,不会是其他人。他那么慌张,正好说明他做贼心虚,肯定是他劫走了小三儿。
陶家究竟想干嘛?将小三儿卖给了他,却又让他哥哥来带走他!叶猛微微眯了下眼,叶畅不觉打了个寒颤,二哥这样的表情,恐怕陶家要倒大霉了吧!连他的人都敢带走,还真是不知道叶家二少爷的“威名”啊!
叶畅犹豫一阵,试着安抚叶猛,“二哥,既然不是小三儿自愿的,你也别太担心,找到他家,他自然会回来陪着你的。”
叶猛没说话,脸阴沉沉的。枕浓有些害怕,躲在叶畅身后不敢出来。叶畅又叹一声,说:“二哥,我知道,这两年多以来,你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和小三儿相处的这些日子了。可……可……哎!我陪着你找!天涯海角,我一定将他找回来,让他陪着你,好吗?”
叶猛微微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稍微柔和了一点儿,仍是没出声。叶畅蹭起身子,坐到他旁边,拉起他放在膝头上的手,低声说:“二哥,对不起!这两年来,你替我承受了太多的苦。是三弟对你不住!之前我一直戏耍你,又拿你的书童来开设赌局,无非都是想哪怕你骂我一句也好。不要一个人躲在园子里!你才刚好些,我不想看着你又象之前一样,将自己锁在园子里,不肯出去。我会去找我舅舅,让他发散人手去替你找回小三儿的。”
叶猛沉默了一阵,伸手拍了下三弟的手,点点头。叶畅一下有了笑容,将头靠在二哥胳膊上,低声说:“以前……以前大哥在的时候,他总是护着我们。你也很疼我的,我好想见到从前的二哥。是我不好,是我让你不再笑,你骂我吧!只要你舒坦!”
叶猛伸手摸了下他的头,低声说:“不怪你。”
叶畅眼里泛起泪花,哽咽地说:“如果不是我淘气,不是我……大哥就不会……。”
“别说了!”叶猛皱起眉,制止了他的话,“不是说过这件事情永远不许再提起吗?”
叶畅伸手擦了下眼里的泪水,嗯了一声,保证道:“我会吩咐人去找回小三儿的。一定让他完完整整的在你面前出现!”
叶猛点头不语,叶畅又开始使出他的无赖伎俩,“二哥,你真的好偏心。你心里就只有小三儿!两年了,都不正眼看我!”
叶猛瞥了他一眼,低声说:“你又想激怒我?”
他偏心吗?他一点儿都不偏心啊!只是小三儿真的对他好重要,没有他阳光般的微笑,没有他在身边胡闹,他怎么会觉得生活还有乐趣呢?他如今在叶府,不过是大哥的替代品,都要按着某个人的想法去活,他唯一的安慰就是小三儿了啊!避了两年,终究是避不过那个人的牵制……
叶畅努嘴,说:“你本来就偏心。你和我都那么怕深水,居然为了他,你可以跑到渡口,站在江边儿。”
叶猛愣了一瞬,刚才他一时情急,居然什么都忘了!他咳嗽两声,说:“回去以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叶畅点头,“我会陪你演好这场戏的。保准让爹和大娘都看不出来!”
枕浓坐在一边儿,皱眉将头拧向一旁,二少爷和少爷的话越听越糊涂,他们俩究竟想干嘛?还有劫走陶陶的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哥哥吗?陶陶家里的人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