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几天,老爷派人将两位少爷的日常必需品先送到了京里。其实以太师府的财力,根本不需要送这些东西去,但有些东西是两人平日里用惯的,所以都大致收拾了一下,叶骐广还是派人跑了一趟京城。
叶猛带着叶畅和两名书童,半月后才出发。一路上叶畅都在生闷气,总是将目光望向窗外,不愿看二哥一眼。叶猛根本不理会他的苦楚,自顾自地闭目养神。马车里的气氛实在很压抑,陶陶不时对枕浓耸着肩,瘪瘪嘴。叶畅的心情她很理解,被人硬拉上路,怎么可能开心?这点她也深有体会,十分同情。
马车出了城,在郊外的小道上跑了一天,临近黄昏,车把式才停了下来,在外扬声道:“二少爷,今晚恐怕要在这附近的客栈投宿了,否则过了这个小村子,前面很长一段路都没有歇脚的地方了。”
叶猛睁开眼,淡然地嗯了一声,放开抄着的手,俯身出了马车。陶陶在车里坐了一天了,屁股有点儿疼,赶紧很“自觉”地跟了出去。跳下马车,舒展了下筋骨,四处打量起来,这里应该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但在大城之间,只能算是一个小村庄。
车把式故意将车停在村庄里的一处客栈前面,里面坐满了人,看来生意还不错。毕竟是进京的要道,怎么都不会太萧条的。叶猛负手走进客栈,和他们随行的还有府里的一个管事大叔,之前一直和车把式在一起。
管事大叔已经走到了客栈柜台前,正在与这间客栈的掌柜说着什么。一会儿管事大叔转身朝叶猛走来,在他身边停下说:“二少爷,客栈只剩下三间空房,但都不是最好的。”
叶猛面无表情地说:“出门在外,不必计较太多,就这样吧!”
管事大叔点头应道:“那今晚两位少爷一人一间房,小三儿和枕浓就跟我们挤挤吧!”
“不行!”叶猛对这安排很不满意。
管事大叔睁大眼,不明白自己的安排有什么不妥,他可是已经已两人为尊了!但二少爷的话可不能不听,离开叶府,他就是最大的主子。虽然老爷交代路上要照顾好两位少爷,可尊卑有别,他还是不敢对少爷的话有任何违逆的。
叶猛一把拉过陶陶,和他站在一起,“今晚我和小三儿一间房。其他的,你们自己安排!”他怎么可能让小三儿和他们挤在一起,心里怪怪的。
陶陶瞥了几人一眼,心里也想和叶猛一间房,她可不习惯和那么多男性挤在一起。
叶畅无精打采、磨磨蹭蹭地走进来,看了看他们,说:“今晚就这样吧!我和枕浓一间房。”
管事大叔瞬间觉得两位少爷还真是体恤下人,特地叫了自己的书童和他们睡一起,这样他和车把式也不会觉得太挤。却不知道叶猛只是私心作祟,而平日平易近人的三少爷不过是在替他二哥圆场而已。就算二哥想养男宠,也不能明目张胆不是?又说要注重叶府的面子,他却光天化日地毫不避讳。
六人很快订了厢房,叶猛不习惯身边有太多的人走来走去,带着小三儿就去了自己的房间。两人上楼的时候没注意到客栈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位衣着光鲜的俏公子,他的目光一直紧锁在几人身上,似乎略有所思。
等到叶畅上楼,这人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对身边随侍的人说:“叫那小子来见我。”说完便自顾自地出了客栈。
村边儿的小溪旁,客栈里的那位俏公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屁股下放了一个精致的坐垫。正悠哉悠哉地看着溪里的潺潺流水,嘴角带着阴冷的笑意。
他身后传来两人的脚步声,俏公子没回头,却已收敛起了心神,“来了?”
身后其中一人正是他的近侍,他上前对俏公子行了个礼,“二公子,人已经带来了。”
俏公子站起身,微微转了下头,瞥了一眼站在近侍身边的人。这人和叶府二公子叶猛身边的书童乍看下长得一模一样,年纪也不相上下,但却一脸傻乎乎的笑容,一点儿没有那书童的趣致。而且皮肤也比那书童黑了一点儿,并不细腻,模样虽然很相似,但仔细看来却没有那书童精妙。最让人头疼的是,他原本以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直到将这人带在身边才发现他根本胸中无墨。
俏公子甩开手里的折扇,眼底流过一丝鄙夷,傲慢地问:“陶旺,你猜本公子今天在客栈里看到了谁?”
陶旺正是陶陶的龙凤胎哥哥,听见俏公子问话,傻乎乎地抓了下脑袋,嘿嘿笑道:“二公子是贵人,小人哪里猜得到公子遇到谁了?”
这二公子说是京城里什么礼亲王的儿子,前段日子找到爹,本想出钱替在叶府为奴的妹妹赎身,然后带到京城去享受荣华富贵。但爹说,他已经和叶府的二公子签了绝卖契,恐怕事情不好办,私下后悔过那么快就把女儿卖给了叶府的二公子。眼前这位二公子可是说了,多少银子他都愿给。
后来这二公子得知他家里还有他这个儿子,与他爹商议,将他带进京去享受荣华富贵。叶老爹知道儿子遇到了贵人,欢天喜地的,回来后没过几天就让他跟了这二公子上路。
俏公子就是当初在兰香馆里的那位付公子,是货真价实的礼亲王次子。他原本不姓付,但伏是国姓,出来风花雪月,不敢玷污了皇室的名声,所以才自称姓付。他真名叫做伏熙,这点叶猛和叶畅都是知道的,但心照不宣地没揭破他的身份。
伏熙冷笑了一声,怎么他家弟弟那么聪慧,到哥哥这儿就愚不可及了?他既然问他,当然是他认识的人,不认识他问来干什么?
伏熙收起扇子,在手上敲了两下,对待这种蠢人,他只能明言了,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不是被他影响了,居然向这么一个蠢人要答案,看来要保持距离。他说:“我在客栈,见到你弟弟。”
陶旺呆呆的,抓了下脑袋,一下想起什么,恍然大悟般地问:“她不是在叶府做书童吗?”怎么来了这儿?
伏熙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不耐烦地说:“我想让你去做件事!听着,做好了,将来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但若做得不好……。”说着他用扇子在手心里敲了两下。
陶旺愣愣地看着伏熙问:“二公子,什么事?”他爹可是交代了,叫他出来别给二公子闯祸,将来陶家能不能飞黄腾达就看他了。
伏熙冷笑着说:“我要你去将你弟弟带来我这里,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好。”
陶旺点点头,伏熙对他身边的近侍暗示了一下,转过了身子,不再去看那个傻头傻脑的土豹子。看着就有气!
怪只怪自己酒后失言,原本想替自己出口气,在太子殿下面前将那书童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太子殿下十分好奇,命他出京一定要办成这件事。说来也凑巧,出京后他正在盘算事情该怎么办,不经意间让他知道那书童的爹正在叶府和叶猛商议什么事儿,于是私下找人去叫了他来,结果却弄到这么个次货。如果得不到叶猛的书童,拿这个货色去交差,恐怕不止会被太子耻笑他眼光有问题,还会失宠于他的。
叶猛呆在房里没出去,陶陶陪在他身边没离开过半步,但看着房里仅有的一张床,她就开始犯难。今晚又要和小祖宗同床吗?虽然叶猛那天以后对她没什么特别,但会不会半夜“发病”?
叶猛负手站在窗前,心里想着进京后的事情,三弟和他可能都要在那里住上很长的日子。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独自离家那么久,还没到京城,却已经开始怀念起自己的小园子来。他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小三儿望着床榻在发呆,皱了皱眉头,低声说:“今晚先委屈你一下吧!”怎么自己说出来的话这么让人别扭?他才是少爷吧!却好似委屈了自己的书童!这什么道理?可心里就是觉得委屈了他……
陶陶回过神,摇头道:“我……不委屈,倒是要和少爷挤在一起,怕打扰到你。”这床可没叶猛在府里的那张大,两人睡下后,能剩下的活动空间就少得可怜了,她自己的睡姿,她还不知道吗?这种季节,她可是最喜欢踢被子的。
叶猛没出声,低下头看着地面,小三儿说的话,好见外,他一点儿都不介意他打搅他的。陶陶忽然抬起头,提议:“要不,我晚上睡地上!”
叶猛拧起浓眉,有点儿生气,“你身子本来就单薄,怎么可以睡地上?”他就那么不想和他同床共枕吗?难道他将他当成了色中饿鬼?简直太可恶了!
陶陶见他脸色不好看,低下头哦了一声,不敢再说什么,万一一不小心让这小祖宗生气,她今晚恐怕地板都没得睡了。再说现在出门在外,她可不想自己的丑事被其他人看了去。
用过晚饭,陶陶替叶猛擦了下身子,他就爬到床上去躺着了,陶陶端了水出去倒。小祖宗死活不肯去客栈附近的澡堂沐浴,这让陶陶很无奈,还有两三天的路程才到京城,他打算就这样臭臭的进京?
陶陶转身见到枕浓,他也正好端了一盆水出来,她看了下叶畅的房间问:“他也没去澡堂?”
枕浓愣了愣,反问:“你不知道?”
陶陶很奇怪,她该知道点儿什么吗?枕浓见他一脸茫然,说:“二少爷和少爷都很怕深水,连船都不敢坐。”这小子平时聪明伶俐的,怎么就没发现二少爷很抗拒去花园有水的地方呢?即使路过也会加快脚步的。不然这次进京恐怕就会坐船去了。
黑暗中,一个和陶陶一样面容的人,躲在角落里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