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城正中,一座府邸如巨狮般伫立在此。
府邸横跨百丈左右,院墙高约一丈。红墙绿瓦,肃穆之至。当中大门红漆光亮,左右门手皆为金鳌咬环。水火麒麟分座两旁,气势汹汹,狰狞可怖。大门上方一块金边红匾,“城主府”三个大字熠熠生辉。
然而府内却又是一番光景。
道道回廊抄手而抱,座座阁楼林立而接。琉璃碧瓦,瑞兽檐雕。府中小桥流水,假山鳞次,亭台相应,鸟语花香。这府中竟恍若隔世,如胜地一般。
此时,一座小楼内,一位华服少年苦着脸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在其面前的正是明日城主青浪。
昨日少年醒来回到府中,自是碍于脸面不肯将那件小事说出。今日青浪瞧见儿子腰间一惯吊着的钱袋却不见踪影,再三询问才得知此事。听完便已怒火升腾。
“想老子我一世英雄,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青浪怒道“钱袋丢了不说,居然还被两个小毛贼打晕了!废物!”
少年委屈的嘟囔道“若是单打独斗我定不会输,都是那两个小毛贼不讲江湖道义,下手偷袭。”
岂料青浪不听还好,听罢面色青黑,挥手便要打下去。少年脖子一缩,大声喊到“你打吧!娘在的时候从来不打我的!”说着竟闭着眼站在了原地。
青浪怔了一下,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摇摇头,摆手道“下去吧。若是再遇见那两个毛贼,可不要堕了城主府的威风。”
少年一听,面色顿喜,转身便跑了。只留下青浪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墙上的那副画。
画中一个女子,微笑的望着青浪,神色说不出的温柔。他叹口气,呆呆的望着那副画,竟是痴了。
少年免去一番灾难,自是心中畅快。路上遇到下人,听说有人在外相见,随手打赏了几个小钱,便向门外走去。
高大的府门外,正是落花与叶无定。
少年见到两眼,以为眼花。定睛一看,心中又是愤恨又是兴奋。当下便喜道“两个小毛贼居然自投罗网,让少爷我来教训教训你们!”
谁知对面二人仿佛未闻,只是微笑不语。叶无定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定定的放在少年手中,转身二人便走了。
少年一怔,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望着离去的二人,心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让少爷我在背后也将他们打晕,父亲定会高兴。”心中一动,少年便跟了上去。
岂料这二人突的加快了脚步,少年心中一紧,暗道“难道发现了我?”再抬头看去,却发现那两人依旧往前走去,并未回头。
此刻,前方的叶无定二人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叶无定道“一会儿我将他引至一个胡同,你便……”如此这般那般交待了一番,落花惊道“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我早有准备,你只需……”叶无定低声说完以后,落花看着他呆了一下,说道“我发现你真是坏透了。”
叶无定大翻白眼,无奈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没有了……”
二人正道时,身后的少年却突然喊道“喂!两个小毛贼给少爷我站住!”
叶无定平静道“有事吗?”
少年本欲将他们两个打晕,不知怎地却突然想到“若这二人修为没我高深,一掌下去打死了,那可是罪过罪过了。”随即“哼”的一声,倨傲道“这里四下无人,少爷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们两个毛贼,方显我父亲威风!”
叶无定疑惑道“你父亲又是谁?又有什么威风?”
少年轻蔑的瞥了叶无定一眼,傲然道“明日城的城主青浪,便是小爷我青云的爹了!”
谁知叶无定却一脸的不信,青云看罢怒道“你为何不信!”
叶无定两手一摊道“你又无凭证,我为何信你?你若真证明乃是城主公子,我便是被你打晕了又有何妨?”
青云怒道“今天便让你开开眼界!”翻手便掏出一块平淡无奇的玉佩。
角落中,厉胜海眼神一凝,轻声道“果然是青浪的儿子!”
“哦?”佩剑在左的那名老者道“少主如何看出?我陈大却是眼拙了。”
厉胜海仔细盯住玉佩,说道“这玉佩常人或许无法看出,但二老将修为凝于双目必可发现上面‘青浪’二字。这玉佩看似平常,其中却有青浪莫大神通。说其不是青浪的儿子,我却也难信了。”
陈姓二老看罢,果然如此。陈大望着那少年二人道“少主,我们该如何行动?”
厉胜海沉思片刻,眼神闪烁,缓缓道“这少年于城中生活多年,城门侍卫必定相识。我们将少年掳至南门,要挟其开城门,必可进南巫。”
“明日城主那里……”陈二道“他若赶去,我们定难脱身。”
“此行南巫非去不可,竹先生歇的时间太长,也该活动活动筋骨。虽然不能抵挡青浪,但拖延一时半刻应该不成问题。”厉胜海对陈二道“竹先生此刻已在城中,你去知会一声。”
陈大望着叶无定道“那这小子呢?”
厉胜海也看向叶无定,觉得有些别扭之处,却一时也想不起来,但当下行动要紧,便随口对陈大道“杀了吧。”
叶无定从玉佩中也看不出东西,但他早已肯定青云的身份,当下便一副了然的模样,站在原地道“便是让你打晕了又如何?”
青云当即喜上眉梢,只觉父亲定然高兴不已,对自己刮目相看。想罢便向前走去。
这时突然不知从何处闪过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略过青云,单手抱起,转身时一脚踢出,叶无定“咚!”的一声,应声倒地。
陈大望着怀中挣扎不止的青云,随手一拍便晕了过去。随即跟上厉胜海的脚步,飞快的飞往南门。
只是他心中忽然划过一个问题“跟那小子在一起的小姑娘何时不见的?”
当二人赶到南门时,厉胜海的心忽的便像大石般落了下去。
他看见青浪领着一班侍卫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一言不发。身后的陈大一张脸更是苍白无比,浑身颤抖。
他哑声对着青浪道“老二呢?老二在哪!”
“哦?”青浪随手一丢,一道黑影顿时摔在地上“你找的,可是他么?”
陈大望去,惨然一笑,踉跄爬过去,翻过身来,正是陈二。
厉胜海冷冷道“竹先生只怕也早已遭毒手了。只是,”他缓缓环视众人心道“却不知是谁泄漏了底细。”
猛然,他看见人群中不起眼的角落,落花安静的望着他。
厉胜海心中一凛,终于明白方才别扭之处,但却为时已晚。他苦笑着低声道“没想到,却是栽到了两个小孩子手里。”
青浪冷然道“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将青云放过来,本城主饶你不死!”
厉胜海默然,长叹一声,缓步抱着晕过去的青云交到侍卫怀中。
青浪看了青云片刻,发现并无大碍,冷哼一声,看着厉胜海一言不发。
“陈长老。”厉胜海平静的道。
陈大望着死去的兄弟,颓然道“属下明白。”说完,一掌拍在自己天灵,直直的倒了下去。
厉胜海抬头看向青浪,发现对方依旧眼神冷厉。他突然一掌打在自己左肩,骨断之声顿起。
青浪点点头,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后。突然道“我到真想知道,修罗海与南巫之人到底有何要事商讨!”
厉胜海顿时面色苍白,双手攥紧,一语不发。
叶无定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已经碎成了数块。剧痛拉扯着他的神经,呼吸困难之极。他缓缓的,缓缓的挪动着靠在墙上,使自己稍稍舒服一些。
许久,他苦笑一声,慢慢的从胸口处,扯出了层层的厚布,中间还夹杂着鲜血。胸口那里早已一片黑紫,血迹缓缓从中渗透出来。一丝细微到不易察觉的三色之光,微微闪动。
“若不是你有些许修为,又有不知从何而来,驳杂的封印之力。仅凭你那小聪明,便是十次也死够了!”青浪平静道。
叶无定虚弱一笑,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头一歪,晕了过去。
城主府,听雨轩。
落花心疼的看着叶无定,鼻子有些发酸。看着熟睡的叶无定,不知怎的,突的说了一句“你便该这般被人踢死了才好!”
叶无定鼾声依旧。
夕阳西下,缤纷如画。
这一天过得竟如此之快。人的一生,是否也如白驹过隙般,不可挽留?
又是许久的沉默。
风推开窗,将窗外的月色放进屋内。
落花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月色如纱,将落花笼罩。皎洁下,落花一身淡绿色的东海裙衫几如仙子下凡。
“淅沥沥”有雨声传来。
飘进屋内的雨点将落花的鬓角打湿,滴落衣衫,这一刻竟美如画卷。
天空中,一轮明月当头。奕奕生辉,清冷孤傲。落花望着许久,一时竟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