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佛:世事本无常是什么意思?
佛说:无常便是有常,无知所以无畏。
我问佛:为什么我的感情总是起起落落?
佛说:一切自知,一切心知,月有盈缺,潮有涨落浮浮沉沉方为太平。
——仓央嘉措
看到他们,秦黛罗、南宫元宸、郝中和娇唯等人一涌上前,齐声打探着消息。
未待东方樱西和秦柘说话,那毛蛋的爹一眼盯住了光彩神俊的南宫元宸,然后便失惊打怪地嚷起来:“哎呀,你,你该不会就是小伯阳吧?哎呀,就是你呀,看看这眉眼,和端因简直就是一个样啊!”说着话,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南宫元宸的手,激动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当他又一眼看见了旁边的黛罗时,更是激动得泪水都流了出来,颤抖着声音说,“你,你们这是回来看你们的妈妈来了,是不是,啊?南宫远那个老东西,他终于良心发现了,对不对?”
东方樱西一见如此,心里不禁跌足大叹,暗暗叫苦。除他之外,周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大家都搞不清楚面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南宫元宸起初见他虽然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然而却一脸的真诚无欺,所以并不忍心拒绝他的一番热情,始终任由他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拍去,现在,听他居然把他父亲的名字都叫了出来,不由忡然一惊,深知其中必大有隐情。于是反过来一把抓着他手,只管询问起来。
东方樱西只觉恐怖万状。他脑子里急速盘算着,该如何尽快将这老善人支开。
然而,也许是冤孽使然。那南宫远的车子不早不晚,偏偏就在这紧要关头赶了过来,随着车门被打开,他威仪赫赫地走下车来,紧随他走下来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时髦女郎,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
那毛蛋的爹这时正一眼看见了他,二人相见,彼此悲愕了一阵之后,毛蛋的爹指着南宫远便骂起来:“南宫远,你这个丧了天良的!”骂着,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便欲大动干戈。不料,早被一个大块头的司机冲下来横在眼前,一把揪住脖领,若不是南宫元宸的疾声断喝,险些就被扔了出去。
那毛蛋的爹脚下才刚站稳,便又照着南宫远的脸一口啐过去:“你这种丧了天良的东西,你还没让雷劈死,你还人模狗样地活着哪!你总算还有狗胆再回这王屋山来!”
突如其来的重大变故,就像一道霹雳,将大家都打晕了,一时让所有的人都不辨南北西东。
那个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女孩这时挣下地来,手脚齐上,竖着眼睛对着面前的乡下老头一阵乱踢乱打,嘴里直嚷:“你这个坏老头,你为什么骂我外公?”
毛蛋爹见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这样一副凶狞的样子,便知道这是南宫远夫妇一手调教出来的好苗子了,越发拱上火来,瞪着眼睛道:“为什么骂他?你让他南宫远自己告诉你吧,我们王屋山的人没有这个脸替他说!哼哼,我是坏老头,他南宫远才是坏人里头的尖子,尖子里的蝎子!”
毛蛋听了,急得眼睛都红了。赶上前去,死命将他爹拦腰抱往,疾声禁喝:“爹,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吃屎的孩子你也跟她计较,也不怕让人笑话!”又用本地土话在他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
谁知那老人家听了,越发气盛起来,面红筋粗地嚷道:“老子不怕他,他官当得再大,能把他老子咋样?有本事,他把老子开除出地球去!老子我一辈子行的端走的正,良心没让狗吃了,我怕他!”又骂,“南宫远,你个老畜生,王端因怎么没变成厉鬼把你的心掏了?你敢跟你的好儿好女们抖抖你自己的那些个臭老底儿吗?”
骂声未绝,那小女孩一头扎进她外公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咽咽地道:“外公我们回家,这里的人坏,还不讲卫生!”她哭起来,简直就是一张海口,嘴巴咧得很大。那个刚才被吓怔了的时髦的女郎,这时连忙走上前去直哄她:“凌波乖,凌波不哭!”
南宫元宸也赶上前来,叫了声:“小月,”和她交换了一个视线,便将那个哇哇大哭的小女孩一把抱过来,交给了她。这北溟月是南宫远的第二任夫人从自己妹妹那里抱养回来的女儿——南宫元美——的同学兼闺蜜,一直以来,都深爱着南宫元宸。怎奈却是神女多情,襄王无梦。这次南宫远的亲自现身,便是拜她所赐。是在她一番渲染性的挑唆下,南宫远担心儿子会被外面某个攻于心计的女孩子设计了,所以才亲自追踪而来,一观究竟的。却哪里会料到,一到净影寺,便迎面碰上了王端因生前的好姐妹杜鹃和一个简直就是王端因再生的年轻姑娘。在极度的震惊中,他终于想到,这个姑娘很可能就是当年王端因给他生下的那个没有见过面的亲骨肉,后来被这杜鹃抱养了。
为了弄清这个事实,这几天里几经波折变故,他终于还是忘乎所以地一路悄悄尾追到这王屋山来了。更不曾想到的是,端因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会有人将他这般恨入骨髓。他不知道,一会儿,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上,还将会有多少人将他认出来,把他唾弃指责,并且,随着他的根底被进一步揭露出来,还将会发生多么严重可怕的事情!他只知道,他这个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大领导,一个威严的父亲,此刻,算是颜面尽失,甚至,竟不敢再和自己的儿子对视一眼。
哄哄乱闹中,渐渐有人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东方樱西忙一手护着南宫远,一手拉起黛罗,又连声招呼着南宫元宸,将他们一起送回了车上。
人群中,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很快便都认出了南宫远,一个个都拧起了眉毛,粗了筋,有的在骂,有的在嘲笑。一时议论纷纷,争争嚷嚷。年轻一些的,都跟在后面笑嘻嘻地看着热闹。
南宫元宸何其聪明,早就在大家乱纷纷的讲论中听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因而,当东方樱西不顾一切地将他们父女三人推上车之后,并命令司机赶快把车子开走时,他还是又找了个借口,转身走下了车。
这里,老实巴交的毛蛋总算让人把他爹拉走了,一脸歉意地望着东方樱西和随后而来的南宫元宸说:“咳,说是带你们来找人,没想到……我爹他就那么个倔脾气,太对不起你们了!走吧,我现在领你们去看看那个婶子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东方樱西看着重新返回来的南宫元宸不觉犯了难,看他的神色,事情是根本瞒不住的,他前思后想一阵,终于冲他点了点头,又招呼着秦柘,一起随那毛蛋去了。
众人走出不远,便看见了屹立在村口那尊醒目的愚公挖山不止的雕像。看情形,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愚公移山”的地方——王屋山之阳了,放眼望去,但见一条从王屋山主峰延伸下来的南北走向的大山梁,山梁西面,便是大家现在所在的愚公村。据记载,山梁东面应该有一条“小有河”。当年,愚公村的人们每天要到小有河去取水,正是这条大山梁给他们带来了诸多不便,所以愚公就立志要带领他的子子孙孙将其挖掉。现在,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这条大山梁中间,的确断开一条很大的山口……
东方樱西的心中感怀万千。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特殊,这应该是一次极有意义的旅行了。
不一时,那毛蛋领着众人来到了他家的农家宾馆。他媳妇正好和一个小姑娘迎面走出来晾晒被单,身后跟着一条半大狗乱窜乱嗅。两下里一阵问答之后,那媳妇说:“那个婶子说她今天就要回去了,一大早,托我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就又去端因婶子的坟地去了。”
毛蛋问:“知道她姓个啥,叫个啥名?”
他媳妇说:“好像是姓杜,不知道叫啥名。”
未待毛蛋开口说话,东方樱西和南宫元宸异口同声地说:“是她,肯定是她没错了!”
于是,大家便又在那毛蛋的带领下,直奔王端因的坟地而去。
几经迤逦曲折,众人来到了阳台宫北面的华盖峰下,只见一处清溪和滴水岩环抱于峰下,正是风水学中所谓的“二龙戏珠”的风水宝地。那宝地不远处有一株千年银杏古树,树高35米开外,开得郁茂非凡,遮天蔽日。树冠投影面积约为850余平方米,相传是汉代遗物。它不仅是河南省罕见的名木古树,也是全国五大银杏树之一,被誉为“中国植物活化石”。在距离这株银杏树不到15米的一个老碑的后面,大家果然一眼看到了杜鹃颓然地坐在一处青冢前,深深地呜咽着,诉说着什么。
此时,她正哭得昏昏沉沉,眼前忽明忽暗,恍惚间耳边听得一团人声,转过头来一看,真是悲愕不已。众人见她泪痕斑斑,满眼的惊惶、悲骇之情,都不由跟着难过起来。秦柘叫了声“妈”,忙过去将她扶起来。
杜鹃再次将目光落到南宫元宸的脸上时,顿时泪如泉涌,大哭一声,回头又向着那坟冢扑跌过去,嘴里直叫着:“端因,端因你看见了吗?你的儿子伯阳他已经长大成人,他现在回来看你来了!”
众人都被她哭得心里十分酸楚。杜鹃仍旧一面诉说一面痛哭不止。这时,南宫元宸来到她的跟前,俯身将她扶起,一五一十地向她询问起来。
杜鹃一心要安慰王端因的亡魂,再也顾不得一切禁忌,心如刀绞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陈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