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听了,气得有冤无处诉,一巴掌掷向秦柘:“我把你这瞎了眼的混账,他那是故意在给你们演戏,装给你们看呢!他天生就是一个伪装高手,假仁假义,坏事做绝!不是戏子,胜似戏子!”又骂,“秦守善,你给我小心点儿,举头三尺有神灵!你以为你凡事都做得精明机巧,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是瞎子!你以为你的手段高明绝顶,总能叫人身上没伤,嘴上难说,心上有血!好,你不要脸,你不是会装吗?我今天就把你的臭老底儿揭出来给你晒一晒!你满世界去问一问,就算是那些最低级的下三烂,他们有哪个是回家里拿着老婆挣来的钱出去吃喝嫖赌、胡作非为的?你看看你找的那个货色,一对扫帚眉,两个烂眼边,一嘴烂牙根,如猪不如,如狗不如!我呸,你个瞎了眼的无耻下三烂!”骂着,她就哭了出来,泪如走珠,浑身颤抖,气咽喉咙。在满怀的凄怆中,她又大哭起来。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似乎忘记了眼前的一切,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全部哭出来一样。
黛罗见妈妈如此悲伤痛哭,只觉得心如刀割,身似油煎一般。又拍又哄,连声叫着“妈妈,妈妈不哭”,杜鹃原本为了她,不惜要将一切的委屈悲辱全部吞咽下去的,现在却见女儿为她哭得气噎声塞,娘俩索性抱在一处痛哭起来。
秦柘直挺挺站着,又急又痛,不知到底该如何抚恤母亲和妹妹,一时竟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他见妈妈越闹越凶,爸爸落了个气上负气,只觉得自己简直毫无半点用处,他心里有话不敢说,不开口又不行,开口又怕再戳了妈妈的心,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好似万箭攒身一般。
最后还是银珠上前,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带着秦守善先避出去了。又见面前的娘俩哭得悲痛,不觉也辛酸起来,叫了声“妈”,又叫“黛罗”,红着眼圈把她们扶在沙发上。将杜鹃身前背后又拍又揉,好话说尽,又拿来两条新烫好的热毛巾,沏了新茶。见她们总算渐渐平缓下来,便去收拾了碎碗,清理了现场。
收拾好了一切,又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一声声地叫“妈,”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地柔声劝起来:“居家过日子,总是难免磕磕碰碰,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闹一场,也就过去了。可是妈,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咱们有一说一,可不能只顾解气,再说那些没影子的事了。那样,不但伤了自己人的心,让外面的人听了,也会笑话的,是不是?”
杜鹃听了,心里一阵阵往外发凉,想分辩却说不出话来。她深知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孩子们都会一致认为,她只是一时心里不痛快,拿人随便撒气,胡栽乱骂一气的。秦守善做事,既奸且辣,既遮了众人的眼,又戳着她的心,她是有气不能出,有口难于说!又一眼看见黛罗两只眼睛肿得桃子一般,满脸泪光,不觉心如刀割,后悔不该当着她的面争这口闲气。她那眼睛一哭肿了,整整一天都消散不下去,都没法见人了,心里越发把秦守善恨死。
正这时,院子里响起一串笑声。紧接着,郝中和娇唯轻车小调,脚踩春风地卷进门来。见了黛罗,二人欢喜无限地说:“黛罗,可了不得了,从印度来了两个大法师,听说是南宫老师以前认识的朋友呢!他们的师父17世大宝法王明天要在净影寺说法,知道南宫老师和东方老师在东口,特意让他们赶过来接他俩的!”
郝中又补充说:“东方老师和南宫老师正好看见我们路过,就让我们过来叫你也一起去,说是‘机缘难得’。”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阵,才猛然发现黛罗两眼红肿,满脸泪光。不觉“啊”了一声,怔怔地回头四下里顾盼一阵,一见杜鹃的脸上也似有哭泣之状,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便都安静下来,不敢再随意说笑了。
黛罗见她们这样,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满眼噙着泪,向她二人堆出一个笑来,走进隔壁屋子洗脸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勉强笑道:“你俩去告诉他们一声,说我今天家里有事,就不去了。”
郝中、娇唯最是见不得她这副外作欢笑,内含苦楚的样子,不觉一起鼓着嘴叹起气来,二人都默默地偎着她坐在一处,也不再说话,也不思离去。
杜鹃一见她们小姐仨这副形容,心中十分不忍,就说:“黛罗,家里没事了,你还是跟她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去吧,在家里闷着有什么意思?我也该到后院去看看那两只小羊羔去了!”说着话,就果真站起身来向门外走。
黛罗见状,急忙丢开郝中和娇唯,脚挨脚地跟了过去。
杜鹃一回头,见她跟了出来,就说:“好孩子,听话,妈向你保证,家里再也不会有事了,你放心跟她们一起到外面走走去吧!”
黛罗说:“不,我哪也不去,我陪着妈。”
杜鹃“唉”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她,一时也无计所奈。黛罗外表虽则柔弱,可是她一旦犯起倔来,那是谁也拿她没办法的。在她只有4岁多的时候,因为和秦柘抢一块烧土豆吃,被她奶奶推了一把,骂了句“赔钱货!”从此,她每次回家都要绕过奶奶的家门,从房后的那堵小西墙翻墙而入。那个时候,他们和奶奶住在同一排老屋中,奶奶一家人住东厢房,他们住西厢房,大家共同的那个大院门是朝东开的。所以,每次要回家,必须先经过奶奶家的房门。就那样,她这一跳,就是半年多,谁说都不管用。幸而后来分了家,否则,恐怕她就要一直那样跳下去了。
“唉!”杜鹃深深地叹息起来,又把黛罗看了一看,她那副惊弓之鸟的小样子让她心里又难过,又酸涩,又后悔不已。她看见郝中和娇唯这时也跟了出来,就再次向黛罗挥了挥手说:“乖,听话,出去玩你们的去吧!”却见黛罗还是低头跟着她,就停下来,把她搂在怀里,托起她的小脸亲了一口,又说,“你连妈的话也不听了?快去吧。”
黛罗眼里又滴下泪来,也不说话。她走她也走,她停她也不动。
正在这时,南宫元宸和东方樱西也一前一后赶来了。
南宫元宸一眼看见郝中和娇唯,就笑着直说:“让你们俩来喊人,人没喊来,你们自己也没影儿了!”
郝中和娇唯也不敢和他再说笑,只悄悄地向他直摆手。
南宫元宸会意,悄悄向黛罗母女看过去,这才知道是家庭内部出状况了。
东方樱西遥遥地就看见黛罗似有哭泣之状,心内已是一沉。
黛罗此时见了他,不知为什么,眼泪竟又一次猛涌出来,淮洪一般,止也止不住。最后,竟只有哭着跑回屋里去了。
杜鹃一见众人来时喜气冲冲,现在却都这样扫兴,只管向屋子里茫茫地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忙换上一副笑模样出来,招呼大家进屋,又解释说:“都是我不小心,弄坏了她一幅最心爱的字画,招得她哭了一早上!”
这时银珠早已端上了果品。杜鹃笑着给东方樱西和南宫元宸介绍了她。二人见她眼波灵转,清秀文静,对人十分周到有礼,都对她的印象十分好。
过了一会儿,黛罗重新洗好了脸,换了一身衣服出来,静静地坐下了。
杜鹃见她情绪稳定了许多,就笑着说:“这件衣服换得好,我们黛罗更像是那画上下来的人了!”
大家听了,都一起笑着说:“真是,真是。”
杜鹃又说:“本来,我这个人是从来不赞成那种当父母的整天在众人面前夸嘴炫耀,说自己的孩子是如何好,怎么聪明伶俐,随众人怎么去夸,我自己也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不过今天,我也忍不住要当众夸夸我们黛罗了。我们黛罗就是心灵手巧,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她喜欢,想学,她看一遍就学会了。她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带她到市里一家裁缝店去做衣服,人家给她量尺寸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了一眼,怎么裁剪,怎么做,她就学会了。”
大家听了,一致心悦诚服地称赞起来。
郝中和娇唯又纷纷补充道:“岂止是这,黛罗以前从来没学过二胡,可她拿起来就能拉,简直就是无师自通!”
“还有啊,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几个去五台山,庙里的老师父送了一本《大悲咒》和我们结缘。我的妈呀,上面那些字,生僻得直到现在我还念不通顺呢,可是,黛罗当时只用了一个上午,就能全部背下来了!”
南宫元宸笑着对东方樱西说:“‘灵山拈花,传佛心印’,黛罗很可能是一位再来之人也说不定啊。正好,大宝法王来到了净影寺,应该请他给看看。”
郝中和娇唯便一起笑着问:“什么是‘灵山拈花,传佛心印’?”
南宫元宸说:“当年,佛在灵鹫山说法,大梵天王以金钵波罗华持以献佛,世尊颔首而笑,随即拈花对百万人天示涅盘相。四众当即一片黯然,唯独佛祖的大弟子迦叶破颜微笑。这一笑,佛祖便知道迦叶尊者懂得他的意思了,所以这叫‘拈花微笑传’;传什么呢?传佛的心印法门。随即,佛祖睁开眼睛说:‘我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以心印心、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我已咐嘱摩诃迦叶。’又复以金缕袈裟,嘱咐他说,‘你拿着,保护着它,把它交给将来成佛的弥勒尊佛。’摩诃迦叶就向佛祖顶礼,说:‘我要恭恭敬敬地依教奉行,我要保护这袈裟’……”
郝中和娇唯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睛,相互交换了一个视线,发出一阵傻笑。
南宫元宸又说:“佛祖涅盘之后,迦叶尊者就到中国云南鸡足山入灭尽定。一心等着将来弥勒佛出世成佛的时候,把佛祖的金缕僧伽梨衣和四天王所献的钵,交给弥勒尊佛。因为这衣钵是佛佛相传的,所以他就在那里等着弥勒尊佛出世。现在,很多修行人都到鸡足山去朝拜这位迦叶尊者。在鸡足山,常常有三种光出现——佛光、金光、银光,到了那里,如果至心诚恳,就会听到山里有钟声响起。这个钟声,在整个鸡足山几百里地以内都可以听见。但是虽然可以听见钟声,却看不见这个钟,这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还有一位佛门高僧宣化上人说,道教中的老子,就是迦叶尊者的化身,因为他知道中国大乘根性的人很多,不过要是没有人预先到这个地方来开辟一条比较浅显之路,这些人是不容易一下子就接受佛法的。所以他就发愿化身为老子来到中国传播道教,由浅入深,广度一切有缘众生。他还说,孔子也是水月童子化身来的,颜回则是月明儒童化身来的。他们都是因为要到中国来开辟大乘佛教,所以就先化身来到这里提倡道教、儒教的理论,将来好和佛教合而为一……”
除了东方樱西之外,大家听得简直神魂飞越,如在梦中一般。
好半天之后,郝中和娇唯才圆睁着四只眼睛惊问:“您是说,黛罗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位再来之人吗?”
南宫元宸大笑着说:“那倒不是,我刚才只是举个例子说明‘以心印心’这个法,是法脉相传,以及佛门中那些‘身披宏誓盔甲,行佛使命’的乘愿再来之人的事迹。至于黛罗,我之所以说她有可能是一位再来之人,那完全是因为她的聪明利根。至于她到底是什么人的再来,我可没这个本事能看出来。要看,也只有请大宝法王给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