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然在住院的第二天就悄悄离开医院,一个人动身去了云南大理。彼时,她的头上还包裹着纱布。
沿途由于病号服太过显眼,陶子然便从路边店里买了一身当地的服饰。之后没有停歇,一路向山顶攀爬,前方几百级台阶之上,雄伟威严的寺庙就在眼前,三座塔前后交错而立,她怔了怔神,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山道上,一身对襟长裙的少数名族服饰,头上还绑着纱布的女孩。黑色的长发由于汗水狼狈地贴在额头,粘连在纱布中渗出的血水上。这样的风景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搭讪,因为这个女子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得随时都会倒下,看起来竟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她的眼里只有前面的寺庙,其余一切对她来说仿佛都是一片虚空。
大约是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念想吧,周围的人默默叹息道。
一般来寺庙的,有部分人是为了参观,但也有很多人是为了心中的某个念想求个安慰,或许是一些人,或许是一些事。虽然知道这也许是一种心理作用,但多少可以让浮躁不安的内心多一份慰寂。而在那心的最深处,他们甚至都隐隐地希冀着,冥冥之中自有神灵的传说。
陶子然心无旁骛地一路走过美景绿林,最后来到寺院内的一座古井边上,这里是一处别院,且隐在竹林之后,边上有一株上了百年的桃树,此时正值桃花旺盛之季。
不知不觉地像是被那些残破的记忆引导着,她上前静静地坐下,坐在古井边沿之上,看着满天飞落的桃花。彼时,眼前的景色牵动着埋藏在心中的执念,自此彻底倾诉。
曾经的欢乐,曾经的痛苦,曾经的怨怼,曾经的绝望。
正如着满天的飞花,在空中飘荡,纷纷扰扰,最后又归于平静,开始一波新的轮回。
阿井,我依然爱你,但我决定放下你了。
边上传来一阵喧闹,想是哪里的旅游团带着游客过来参观,陶子然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口幽然古井,拂去井沿上的一层落花,然后转身离开。
之后的回程不是一帆风顺,陶子然本来就没有旅游的心情,只是那心中的郁结还是挥散不去,不想那么早地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陶子然最终选择坐了动车回来。辗转了十几个小时,之后她终于到了站,这时已是晌午。
从月台上下来,陶子然依旧是那套病号服,头上裹着纱布,在人群中异常显眼。只为这身打扮,她就已经被乘警路警询问过无数遍了,搞的她头痛不已。
所以当她看到对面那个熟悉的男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同时把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了裹在她的肩上的时候。她的内心是雀跃的,然而这并不能表现出来。
“你怎么来了?”语气平平淡淡,听上去没有一丝被接车的惊喜。
“我在这附近等你几天了,我想你该回来了。”徐云溢的声音也是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你不是走了吗?”然而某人并没有感激的意思。“为什么还要回来。”
“事情太急,我被父母押回家里。来不及告别。”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的解释着,接着突然想到什么,带了一点不确定地问道:“然,你还在怪我么?”
陶子然点了点头,算是对刚才的解释还算满意,不过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我只是不习惯,一直以来信赖的人,居然有了背叛我的念头。”
“云溢,为什么?”在这个原则上,陶子然并不打算让步。
徐云溢沉默半响,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陶子然,像是要把她整个人从头到尾地装进去。
“我只是想试试,我得不到的东西,能不能试着去毁掉。或许这样,我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哦,结果呢?”陶子然轻笑了一声,伴随着肩膀的耸动。
“我做不到。”徐云溢的答案是陶子然早就料到了,说到底她不过是寻个理由罢了。
她一向不喜欢在身边留着对自己有企图的男人,但是唯独这个人例外。
时隔几天,陶子然又一次来到了疗养院,依旧是上次的位置,她双手插着上衣的口袋,在大树下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一手领着水果,一手里提着保温盒的女人慢慢走近。
“你还敢来?”艾晴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甚至连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上都毫无反应,水果篮里的苹果,圆圆滚滚,咕噜咕噜地滚到陶子然的脚步。
陶子然捡起一个,然后走上前去。
“艾阿姨,这是我去大理崇圣寺求来的平安符,他身前最牵挂的人就是你。这个,算是我替他尽一些孝心吧。”陶子然伸手递上手里的荷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只平安符。见艾晴柔不接,便直接拉过她的手,然后把平安符轻轻放在她手心里。
“拿走你的脏东西,我根本不想看到你。”艾晴柔甩手想要扔掉却被陶子然死死地握住。她双手包住艾晴柔的手,而艾晴柔的手里则被迫着那一枚平安符。
“顾井死了,我总得做点什么。”她的声音轻缓和低沉,不带任何的情绪一般。
“陶子然,你做什么都没用了。是你害死他的,他不会再活过来了。”艾晴柔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想,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一定希望活着的人,都好好的。”陶子然缓缓地没有表情地说完这番话,把之前捡起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苹果也一起塞在艾晴柔怀里,随后撤回手,淡然地转身离开,只是那轻轻仰头的姿势出卖了她的内心。
阿井,对不起。以后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身后的艾晴柔愤怒地揉辗着手里的平安符,想要对着陶子然的背影掷出去,然而到了一半的时候,却又停住。随后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双手痛苦地紧撰着手里的东西,一时间悲恨交加,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