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恍如一场大梦,一个囊括陶子然人生前二十年的繁华美梦。
带着一切快乐,哀愁,心酸,苦辣,和悲痛。
她的脑海里不断的出现一些画面,真实的或者虚妄的。
大雨滂沱的夜晚,她站在淋漓的雨中,满脸泪水。路灯下,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头发像海带一样贴在头上,狼狈不堪。
她看着眼前背对着她的倔强的少年身影,大声嘶吼着:“顾井,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前行的背影顿时僵立在雨中,半响,他侧身冷笑:“命是你的,你不珍惜,没人替你。”
路边的车辆往来如梭,她狠狠地闭眼,心底如寒冰一般,绝望孤寂。她越过人行道,向马路中间走去,一步一步。
他始终没有回头,路上的车辆飞驰而过,她闭上眼睛,任由车前灯的强光狠戾地照射在她的脸上,映射出凌乱黑发下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
“吱——”急促且刺耳的刹车声,身边重物倒地的碰撞声,甚至,司机的咒骂声。
她一睁眼,满目的血红。
“啊?!”陶子然低呼一声,一身冷汗地惊醒过来,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一阵轻轻地叩门声。“请进。”陶子然撑起右手,按了按突突挑起的太阳穴。门开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轻轻的进来又轻轻的出去。眼角所及之处,一杯咖啡被放到了桌上。
“咔嚓”门又被关上了。
“谢谢”在们即将阖上的一瞬间,她道了声谢,门外的人,嘴角上扬,显然及时听到了。
她伸手拿过咖啡深深抿了一口,心情似乎平复了下来。
陶子然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捡起桌上的无边眼镜重新带了起来。收起疲倦的神态,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优雅。
她旋转了一圈座椅,随后站了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站在这片地块的建筑最高层低头俯视着脚下的繁华闹区。也只有当这个时候,她才会有一种内心的满足和踏实。
自从五年前,父亲中风把这个贫危的陶氏集团交给她之后,在父亲旧心腹的帮助下,她坐稳了陶氏集团新的继承人地位,之后便是公司大换血,铲除异党,踢掉蛀虫。现在的公司业绩蒸蒸日上,利益完全是以前的好数十倍。
而这些数据,足以让那些当初极力不看好她的人闭上嘴巴。
她叹了口气,如果是那个人来管理公司,或许,他会做的更好吧。
十分钟后,陶子然伸手看了看表,果然听到敲门声准时响起,顿时嘴角愉快地勾了起来。
“请进!”
门开了,一个身穿合体黑色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身材高大,面目俊俏,只是脸上少有表情,一张薄唇紧紧的抿着。本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庞却生生叫这冰块脸给打了折扣。
“陶总,玩康集团的副总来了,已经到了楼下,预计再有三分钟就到会议室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洽谈的所有资料,现在就等您过去了。”
陶子然摆了摆手,道:“不急。”然后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看着眼前的青年又道:“云溢,咖啡凉了,再帮我泡一杯吧。”
徐云溢看着她,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陶子然看着对面的人一脸严肃认真的磨着咖啡豆,觉得无比的赏心悦目。但不久又不觉的皱了皱眉,说道:“你要多笑笑。”
“嗯?”徐云溢冷不丁听了这句,有点疑惑的转过头。
“你笑起来更好看!”陶子然笑的一脸猥琐,调戏她的贴身秘书,这几乎成了她每天的必修功课。
哎,谁让人生如此无聊呢。
果然,听到这话的徐云溢脸上立马浮出了两朵可疑的红云,那模样就好像冰山上突然开出了娇羞的玫瑰一样让人叹为观止。
他把咖啡轻轻地放在陶子然手边,低声道:“..流氓。”
陶子然笑了笑,自觉的不再逗他,低头看了看时间,正好五分钟,她放下咖啡向三号会议室走去。
下午的合约谈的很是顺利,在一番唇枪舌战,据利力争之后,成功地让对方多吐出了几个百分点的利润。
回到办公室的陶子然躺在座椅上休息,刚才和那群人斗智斗勇,可是消耗了很多脑细胞,现在脑袋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
离下班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她打电话到秘书室,让徐秘书接线:“今天,你送我下班吧。”
躺在车的后座闭目养神,车子发动的瞬间,陶子然缓缓地吐出一句:“去西郊墓园。”
徐云溢没有多问一句,车直直地向着西郊的方向行驶而去。
路过花店的时候,他没有叫醒后座闭目小睡的陶子然,自己下车买了一束花。
车到达的时候,陶子然突然醒了过来,她让徐云溢在山下等着,自己一个人抬脚向山上走去。
天空灰蒙蒙的,低沉的气压笼罩着大地,夕阳在乌云的缝隙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却始终挣脱不了乌云的阴霾。
走了一段路后,她停了下来。
陶子然看着眼前的墓碑,默默地把花放了上去。
“天堂鸟,喜欢吗?”弯下腰,蹲了下来。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碑石的纹路。
墓碑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衬衫,笑的很甜。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
二十岁,正是花一样绽放的年纪,却终究抵不过岁月而凋零。
笨蛋西西,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脑髓捐给我。难道你想让我以后变得和你一样笨吗。
陶子然在墓碑前盘腿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女孩,像从前一样,开始娓娓道道的述说着这一年的事情,她专门讲一些开心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西西喜欢哭,听到那些不好的事情,一定会哭的稀里哗啦。
“哈哈哈,你都不知道,那些董事会的人有搞笑,看到数据报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
她就这样陪着她一起笑,知道眼角笑出了泪。
风吹干了眼泪,声音却渐渐哽咽起来。她收敛笑容,终于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情。
“笨蛋西西,你不是很喜欢我哥吗?你想不想知道他的事情,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西西,虽然我哥从来不说,但我相信他是在乎你的,你看他出国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女朋友。”
“西西,下次,等他回来,我就带他来看你好不好。”
“西西,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陶子然坐在孟西的墓前,眼前的女孩,仿佛依旧存在,穿着一身雪白的衬衫,对着她微笑。
“西西,你放心,我答应过你,我会活得好好的,我会长命百岁。”
“我有时候会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早以前,不懂得生命的可贵,醒悟太晚,算不算迟..”
“..我会带着你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寒风吹过,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陶子然感觉到一股蚀骨的冷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身边的人都离开了,病的病,死的死,走的走。到最后,终究留下了她一个人。
当徐云溢撑着雨伞找过来的时候,正看到陶子然站在孟西的墓前怔怔的发呆,逐渐密集的雨水狠狠地倾倒在她的身上,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没有意识的人偶。
黑色的伞撑在她的头顶,挡去了猛烈的雨势。
她的眼珠突然转动了一下,看着身边的人:“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