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陶子然一睁眼便看到孟西一脸紧张的盯着她看,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都快贴到她脸上了。
“干嘛啊你?蛇精病啊!”她伸起右手一掌推开孟西的脑袋,支着身体坐了起来。
“桃子,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孟西小心翼翼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想放过她脸上出现的任何表情。
陶子然见此不由得好笑,她一边翻身下床一边低头找鞋:“干嘛呀?怕我又自杀?”
低头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拖鞋套到脚上,她感觉到站在身边的人半天没有说话,正待抬头说点什么,却突然听到水滴掉落到地上的“吧嗒”声。
慌忙抬起头,陶子然看到此刻的孟西满脸担忧,眼角的泪珠更是“吧嗒”“吧嗒”止不住的往下掉。
“别哭啊笨蛋,我又不是死了。”陶子然显然不怎会安慰人,这话一出,孟西哭地更凶了,她几乎低声嘶吼地叫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不准乱说,你才不会死!”
陶子然顿时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孟西的反应这么大。忙一边连声道:“好啦好啦,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会长命百岁,会比你活得还要久,好了吧!”一遍快速地抽着面纸,让她擦擦那张肿着眼泡还被鼻涕眼泪糊的快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陶子然心想:如果这个时候要是有人跟她说孟西是美女,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同意把西西嫁给他,这绝对是真爱的节奏啊。
对面的孟西听了这话果然受用多了,眼泪也差不多止住了。“嗯嗯!”她一遍吸着鼻子,一遍对着陶子然重重点头。
一看她终于不哭了,陶子然顿时心里轻松许多,她把手里的面纸往孟西怀里一塞,说了句:“太好了!”然后就往门边冲去。
孟西心头一紧,忙伸手想要拉住她:“桃子,你要干什么?!”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陶子然已经冲到了门边,她一把拉开和大门靠在一起的洗手间门,快速地闪了进去,然后关门。随便从门缝里飘出了一句话:“我尿急!一晚上没上厕所,憋死了!”
门“啪”的一下关上了,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水声。
孟西:“..”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陶子然发现房间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徐云溢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端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一脸认真地削苹果。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果刀,刀口一寸一寸地略过苹果的表皮。另一只手捏着苹果的一端,随着刀口的方向转动着。
“哟,不错嘛,竟然能保持苹果皮一直不断,你练过的吧。”陶子然不禁赞叹道。
听到声音,徐云溢抬头看着陶子然,冰块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但手下的刀口迅速一个前推,苹果皮应声而落。他收起水果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陶子然。
陶子然也不客气,大方地伸手接过,凑到嘴边一口就下去了一小半。徐云溢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一直强忍着。终于在陶子然要下去第二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出声了:“你..洗手了吗?”
陶子然:“..”
孟西终于插好花转过身来,由于徐云溢坐了床边的椅子,她便又重新搬了个凳子,然后正襟危坐的看着在病床上一派悠闲盘腿坐着的陶子然。
陶子然左看看孟西,右看看徐云溢,不明所以的问道:“你们干什么?”
孟西一边观察她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桃子,你想起来了什么了吗?还是你想知道些什么?”
从一开始到现在,陶子然的表现都太诡异了,至少这不是一般人该有的反应。
一般人知道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会惶恐。但是她没有。一般人知道别人欺骗自己会愤怒。但是她也没有。一般人突然知道自己有过一段不堪的爱情,至少会遗憾。但是这些她统统没有。她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就像不知道时一样。
行为举止也表现的很正常了,也恰恰是这样,才最不正常的。
“桃子?”看到陶子然突然陷入两人沉默。孟西很是担心,俗话说,不在沉默着灭亡就在沉默着变态。按照陶子然目前的情况,好像哪种都不太好。
病房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沉默的气氛,让人无比的压抑。
半响,陶子然率先开了口:“好吧,其实我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徐云溢,迅速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微微闪过一抹失望。
孟西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她接着问道:“那你.”
陶子然笑了笑,叹了口气道:“那天,张三花告诉我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确实很乱,隐约闪过一些画面,让我很难过,所以头才会那么痛。西西,我现在想开了,那些已经过去了,自杀也好,失忆也好,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在听着这些的时候,徐云溢微微低着头,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孟西一把握住陶子然的手:“桃子,你不怪我们瞒着你?”
陶子然弯起嘴角,强忍着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那些既然是不堪的往事,那又何必记得。”她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然后问道:“西西,我哥,他还没来吗?”
孟西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随即答道:“蔚哥今天有点事情要处理,可能,可能会晚点过来吧。”说话间,眼神有些躲闪。
这一晚,整整到了第二天一早。徐云溢因为还要上课早就被打发回学校了,孟西虽然一直强烈说明自己平时是个逃课大王少上几节课也没关系,但也还是被陶子然以碍手碍脚,并且看了触景伤情心情不豫病好不了为由打发走了。
陶子然就这么睁着一双大睛瞪着天花板若有所思了一夜,直到大清早陶子蔚买了早餐进来。
他一进门就看到陶子然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一张脸惨白,如同僵死片里的游魂野鬼一般。吓了一跳,忙放下早餐又是摸额头又是捏被角的。直到——
“哥,你昨天去见的医学教授怎么说?”
“什么?!”陶子蔚一惊,捏着被角的手一顿,缓慢地转身,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陶子然扯着毫无血色的唇,勉强地笑了笑,接着道:“我是不是没救了?”
木然的看着她,只听到她接着说:“哥,我还能活多久?”
张了张口,陶子蔚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苦涩沙哑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体我怎么可能没数。特别是最近,动不动就感到头痛晕眩,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许胡说!你会好起来的!”陶子蔚一把揽过陶子然,细碎的短发擦过她的脸颊,修长的眼睛紧紧闭起,说不出来的心痛和自责。陶子然日渐消瘦,他第一次从心底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好好好,会好起来的。”陶子然伸手回抱住他,笑着说道。头枕着宽厚的肩膀,闻着熟悉的清香味道,顿时觉得一阵心安。
她的哥哥,从小给她一种安全的感觉。他总是护着自己,有他在的地方,从没有人敢欺负自己。她很开心自己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哥哥,他从来都是那么自信,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可是刚才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她分明的感觉的到,他在颤抖,他的心里在害怕。陶子然心底突然就安定了,相反她开始心疼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哥哥,她用力地回抱着他,希望给他传递一点能量。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日子,她心里还有些彷徨,但思索了一夜,想到她曾经死过一次之后,突然感觉到不那么害怕了,她想着她现在的心里应该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生死了吧。
“一定会的!”陶子蔚把头深深地埋在陶子然的肩膀。
他昨天找了国内最富有盛名的医学教授,他向他介绍了他的朋友,一个享有世界誉名的医学鬼才。他订了几天后去美国的机票,打算带着教授的推荐信去拜会那位惊才绝绝的年轻教授,商量手术的事情。他会救她,不惜一切代价。
“哥,不要告诉西西好不好?她一定会受不了的。”沉默了半响,陶子然突然闷闷地开口说道。
陶子蔚楞了一下:“好”。
早晨的阳光,透过医院的纱窗照射进来,穿着蓝色条纹病服的女孩,披散着头发,静静地坐着看向窗外。
对面的建筑上覆着一层绿茵茵的爬山虎,在墙缝中长得很旺盛,这是一个顽强的生命。
时光真是一个美妙的东西,它会留下回忆,会沉淀爱。或许某一天,你的尘缘尽了。那么,你们曾经的时光,至少可以让留下的人不是那么孤单。
陶子蔚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看着一个生命就这样在他眼前逝去。
没有经历过,也无法想象。那种悲恸欲绝,那种撕心裂肺,这辈子,他再也不想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