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是顺产,可能是人年轻,底子好,推进产房三个钟头,胎儿的头就露出来了。这个刚出生的婴儿不像别的婴儿皱巴巴的,而是很快就长开了点,是个粉琢玉砌的小精灵。不太哭闹,总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一切。飞燕本身也不大,对这个从无到有的生命诞生也觉得惊叹不已。她现在对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个东西充满好奇,母子俩正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研究着。国栋推门进来,刚好看到这充满趣味的一幕。他坐下,伸出手本来想抱抱,但新生儿就比他的手大不了多少,如此娇嫩和柔软,他不知该怎么抱。飞燕吃吃笑起来,感觉他笨笨的,好可爱。她托着幼儿的脖子,把这个小东西送到国栋的胸前。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奶香味,瞬时手足无措起来,马上站起来,连忙摆手说:算了,别摔着了,我还是别抱了。
病房的门这时候开了,杨家父母站在门口,还有一个国栋没想到的人,王芳。
这是杨文辉生命中的两个女人的第一次见面。飞燕凭直觉马上意识到她是谁。没有敌意和嫉妒,两人视线一交会,她甚至感到这位前女友对自己怀着亲切的怜惜,对自己的孩子更是充满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情感。
王芳本来想落落大方的说几句,交待一下来意。可一看到飞燕怀中的娇儿,忽然想起自己流掉的孩子,如果能正常生下来,是不是也这么可爱。泪水突然泉水般涌了出来,她害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哭出声,只好难为情的把一个厚厚的装钱信封塞给飞燕,就步履踉跄的夺门而出。她躲进最近的一个女厕,把自己关起来,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她刚刚才得知,杨文辉半年前坠亡了。他出事那天她刚好陪李老板去外地,不在豫州。然后就是学校组织去外地工地上实习半年。如果不是赶着回桃花村村委会开一份学校需要的材料,刚好在去镇上的路口碰到提着大包小包的杨家父母,她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噩耗。
她是坐着李老板的车回桃花村的。她知道她和李老板的关系见不得光,实际上就是大家说的“小三”,虽然美名其曰“助理”。自从那次流产引发的赔偿金风波后,杨家父母一见她就像仇人一样,所以,当在村口碰到一副要出远门样子的老俩口时,她不来不想硬讨无趣开口,不过毕竟不忍心,如果能把他俩捎到火车站也行。她示意李老板停车,打开车门,有礼貌地问他们去哪儿。
要搁平时,杨家妈死也不会再搭理这个“前儿媳”,但他俩现在正忙着赶路去豫州,一听顺路,就兴高采烈地坐上她的车了。
”去辉哥那玩几天?他还好吧?”她随意地问。杨家父母一下碰到了伤心处,就哭哭啼啼唠叨了儿子出事的消息。这真是一个晴天大霹雳,打得王芳半天后才回神,原来一个人真的说没就没了,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初恋男友。她深深地爱过他,甚至现在还爱着,但是,当那个胎儿从身体内被取走时,她突然意识到她对爱情的幻想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看到了爱情最残酷的真相:疼痛。她意识到:她必须要变得非常强大,才能不被这个东西伤害。而让自己变得强大的唯一武器就是很有钱,实现财务自由,然后才是精神自由。当她回到学校看到别的女孩还沉浸在那可笑的爱情里时,暗自庆幸自己已经交了学费,而且是以一种极其昂贵的方式--一个未出世的生命。
杨文辉的去世标志着她纯真青春的真正死亡。本来她觉得这个男友太不成熟,甩掉他傍上李老板后,她经常会怀念他肆意年轻的大笑、狂野激情的热吻、冲进她身体时的莽撞。她的妆已经完全哭花了,她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地悼亡自己那逝去的青春,无法再挽回的情人。
在厕所里哭完后,她对着镜子重新细细地补了妆,踩着精致的高跟鞋下了楼。候在下面的李老板看见女人袅袅地走来,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什么朋友啊?生个孩子把我钱包的钱都搜刮光了。晚上怎么补偿?”王芳凑近他,啪得亲了他脸一口。
“随便什么式,一律奉陪!”她真的无所谓了。她已经看到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她会游走在不同的的男人之间,利用他们,也被他们利用。她要有很多的钱来填她心中的那个洞,因为它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