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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安徒生传(5)

安徒生的童话使他和孩子们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成了孩子们崇拜的人物。要说他小时候,那时和小朋友的关系倒并不亲密,那时,小朋友们一点也没有发现他是那么有趣的一个人。

那时候他那出奇高的瘦挑个子,宽而下垂的肩膀,又长又老气横秋的脸,非常大的鼻子,一双非常大的脚,一点也没有小孩子那种活泼天真的样子。小孩子们和同学们跟他总感到格格不入,没有共同的话可说,没有共同的游戏可做。小朋友或同学们还常常成伙欺负他。

可是现在,安徒生已不再是只“丑小鸭”了。他一双眼睛放射出慈善、温柔的光芒,嘴角流露出幽默、欢快的笑容,两颊显得很有生气,鼻子也相对显得小一些了,过去那种笨拙的举止也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可真是一表人才而更重要的是,他始终保持一颗美好的童心。孩子们越来越喜欢接近他了,特别喜欢听他给他们讲童话故事。

有一次,他到诗人蒂勒家去做客,见到6岁的小姑娘意达正在发愁地望着一束凋谢了的花儿。

“我的小花儿真的死了吗?”她眼泪汪汪地问道,“昨天晚上它们还那么美丽,可现在全都蔫了。是什么东西使它们这样呢?你看,”她用小手儿指着那束凋谢了的花儿。

“它们生病了,我告诉你它们是怎么生病的吧,”安徒生说,“你看,这些花儿昨天晚上参加了一个舞会,一直玩到很晚很晚才回来。所以都累得耷拉着脑袋了。”

“可是花儿不会跳舞呀。”小意达惊奇地说。

安徒生觉得小意达的这个问题提的很有意思。他一把把她抱过来,放在沙发上,用一只胳膊搂着她,给她讲各种花卉和玩具如何在晚上举行舞会,花儿如何变成了一只只蝴蝶,彼此之间怎样交往,怎样谈话。五岁的小意达简直听得入迷了,这一切有多奇妙啊,这位叔叔讲得这么认真,想必这都是真的吧。

安徒生以后把关于小意达的花儿的故事讲给别的孩子听,他们还是听得那么入神。他把它写成童话《小意达的花儿》念给孩子们听,他们还是百听不厌。他的童话故事,就是这样先口头讲述,然后再写成作品,保留口头讲述的语气及其他特点,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安徒生第一次到小意达家还是他在哥本哈根大学念书时的事。15年以后,意达·蒂勒成了大姑娘,嫁给了亚历山大·威尔德——丹麦海军的一位海军准将。意达·蒂勒十分善良,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一句粗鲁的话,做过一件不好的事。1858年,突然传来了她去世的噩耗。她的墓碑上刻着这样的话:

“她的一生就像一个游客,在新下过雪的地面走了过去,留下了一串足迹,但没有任何污点。”

意达死时才33岁,她是安徒生在孩子们中交的第一个朋友,她又是最早听到安徒生讲童话故事的孩子中的一个。

安徒生的第一部童话集里面就有《小意达的花儿》这篇童话,另外还有《打火匣》、《小克劳斯和大克劳斯》、《豌豆上的公主》几篇童话。

他的童话多么新鲜有趣啊!你看,那个描写某士兵的童话《打火匣》。那些穿金戴银的显贵,坐着金碧辉煌的马车,从这个士兵身边疾驰而过,那么傲慢,那么瞧不起他,就因为他穷得叮当响。他后来从魔窟里得到了好多钱,把这些钱都送给了穷苦的人们。只剩下一个烟斗和一个在魔窟里得到的打火匣了。他偶然擦了一下打火匣,突然跳出一条狗来,他要什么狗都能够为他办到。要是擦三下,就可以跳出三条狗来。真有意思!这个士兵爱上了美丽的公主,要娶她为妻子。国王和王后哪能同意呢!法官和国王的谋士非绞死他不可。在紧急关头,这个士兵擦了三下打火匣,顿时跳出三条大狗,咬住法官、大臣、国王和王后,把他们扔到高空中,他们跌下来就成了肉酱。老百姓高兴地叫起来:“小兵,你做咱们的国王吧!你跟那位美丽的公主结婚吧!”就这样,大家把这个兵拥进了国王坐的车子里。那三只狗就在前面跳起舞来,同时高呼:“万岁!”小朋友们用手吹起口哨来,士兵们敬起礼来。结婚典礼举行了足足8天。小兵认认真真做了国王,公主高高兴兴做了王后。

还有那两个克劳斯的故事,那个富克劳斯多么贪婪残暴,那个穷克劳斯又是多么精明能干!穷克劳斯狠狠愚弄了富克劳斯。富克劳斯贪得无厌,最后,愚蠢地相信钻进那个袋子里,让人投进河里就可以得到大笔财富,结果把命丢了。读起来真叫人痛快!是的,肩膀上有个聪明的脑袋,比口袋里装着金钱万贯要强百倍。

还有那《豌豆上的公主》,老皇后在床榻上放一粒豌豆,用20床垫子压在这粒豌豆上,又在这20床垫子上放20床鸭绒被,这位公主睡在上面居然能感觉出有粒硬的东西在下面。

老皇后认为她有这样嫩的皮肤,是真正的公主,便选她做了王子的妻子。这粒豌豆也被送进了博物馆。作者还说:“请注意,这是一个真的故事。”居然有这种事?有意思!

安徒生继承了民间文学的丰富传统,又从现实生活中挖掘宝藏,按自己的方式,写出各种各样独具特色的童话,它们短小精悍,生动有趣,并且富于哲理。那些通过不同的讲故事人的口讲述的故事,由于讲述人不同,每个故事又各有其独特的表现手法和独特的色彩,每个讲述者都有自己讲故事的独特方式。他把写长篇小说描写人物独特性格的手法,创造性地运用到了童话故事的写作里了。

安徒生的童话尽管很受孩子们的欢迎,但哥本哈根评论界的大人先生们对它们却不屑一顾,关于他的童话集,《每月评论》连一句话都不提,就像出版界压根儿不存在这么回事似的。有一份叫《丹诺拉》的评论性杂志,居然劝安徒生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写童话故事上。连安徒生的好朋友爱德华·柯林都不理解地批评他说:“您过早地返老还童了,糊涂起来了,安徒生!”很多人买他的童话,也只是把它们看作睡觉前念给孩子们听一听的书而已,认为它们远不如他的长篇小说《即兴诗人》价值大。只有奥斯特持不同的观点。他在安徒生的《即兴诗人》和第一部童话集出版之前,就对安徒生说过:

“您瞧着吧,《即兴诗人》会使您名闻遐迩,而你的童话则将使您永垂不朽!”

绝顶聪明的奥斯特,关于《即兴诗人》的话已经得到验证,但关于他的童话的那句话,难道他说错了不成?!让时间去证明它是对的还是错的吧,但安徒生已决定把写童话当作今后的重要事业坚持下去。何况孩子们都爱读他的童话,孩子们是国家的花朵和未来,为他们写作也是很叫他高兴的事啊!安徒生通过自己的经历,懂得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只有认定正确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下去,就会走出一条新路来。他继续认认真真地写他的童话作品。

安徒生被《即兴诗人》的成功激起的写长篇小说的热情也在鼓励他把另一部已经烂熟于心的小说写出来。小说的情节从哥本哈根大学生们的一个热闹晚会开始,逐渐转到富恩岛上一个伯爵的庄园里,在这里主人和客人们围绕诗歌的思想和形式问题、赫兹在《另一个世界的来信》里对安徒生和英格曼的攻击问题,展开激烈争论。之后,把读者带到欧登塞的一条河边,让他们去听一群洗衣妇女对被诬告盗窃、死在牢狱里的年轻女仆的遭遇的议论,这位女仆就是欧多的母亲。这位母亲死后,欧多被一个地主收养(他父亲早就死去了)。欧多的朋友威廉从小生活在富恩岛大自然的优美环境中,过着阔绰生活,乐观而自信。欧多则忧郁寡欢,性格内向,他爱上了威廉的妹妹索菲,但他又不可能和这位上层社会的美人儿结合;索菲接受了一位宫中侍从的求婚,那是一个庸俗不堪、毫无才华的家伙。一个蛮横无礼的贼头贼脑的女仆又伪称是欧多的姐姐,恐吓欧多。后来弄清了,那位贫穷、善良、美丽的爱娃才是他的姐姐。欧多对轻浮的索菲失望后,赢得了温柔的露易莎的心,两人深深相爱了。

开始时,安徒生打算给这部小说取名为《两个大学生》,但越往下写,欧多和威廉之间冲突越退居次要地位,欧多成了贯穿始终的主要人物。1836年1月脱稿时,安徒生决定把这部小说题名为《欧·多》。“欧·多”又是“欧登塞监狱”的意思,欧多的母亲死于那里,欧多还是婴儿时肩膀上就刺了“欧·多”两个字。

1835年底,安徒生出版了第二部童话集。

安徒生深知:目前,人们对他的童话存在着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一种人认为这是安徒生文学创作中最优秀的部分;另一种人认为,童话是安徒生创作的最糟糕的作品,全都是些无聊的小玩意儿。此时,最有权威的文学评论界正保持缄默。

为此,安徒生在第二本童话集的前言上郑重地写道:“致成年读者”。他兴奋地对朋友说:“在一个小国家里,诗人永远是一个不得安宁的人,因此,他不得不为追逐名誉这只金翅鸟而奋斗”。说完,又伸出双臂,发号召式的高叫:“读者诸君请看看,我讲述的这些童话,是否把金翅鸟给逮住了。”

现在,安徒生不仅要用童话来征服孩子,还要用童话来征服成年读者。

在一朵黄红色的郁金香花瓣中,走出一位拇指姑娘。她白嫩而可爱,她的歌儿娇柔甜美。她乘坐着一片睡莲叶儿,顺水航行。经历了种种险境后,一只田鼠收留了她。在又黑又长的地道里,她发现了一只冻僵的燕子。她同情这只可怜的鸟,想尽办法给它温暖。目光短浅的田鼠和自命不凡的鼹鼠不断地“规劝”、“训导”她,可拇指姑娘一点也不退缩,她终于救活了燕子!

秋天,燕子把拇指姑娘驮到了阳光明丽的意大利。在鲜花盛开的地方,拇指姑娘又认识了花朵中的小王子——爱尔菲仙人。从此,他们彼此友爱,开始了愉快的新生活。

安徒生在创作《拇指姑娘》这篇童话时,心中一直浮现出一位残疾姑娘的形象。她就是吴尔芙大尉的女儿——伊爱达·吴尔芙。当安徒生受到流言蜚语的打击时,当安徒生几乎绝望之际,伊爱达·吴尔芙总是微笑着送去鼓励的话。当时,伊爱达正在意大利旅行。安徒生仿佛看到伊爱达就在朦胧的月光下和小爱尔菲仙人交谈,花丛中,伊爱达在倾听拇指姑娘歌唱……

这就是第二部童话集中的一个故事。可惜,这部童话集的出版,并没有产生预想的结果。可怜的“拇指姑娘”静静地躺在书架上,这多么让人难以理解啊!

与童话相反,长篇小说《欧·多》却意外受到《文学月刊》的褒扬。要知道,《文学月刊》是深受大批读者信任的读物,自从1829年《阿马格岛漫游记》出版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文学月刊》的好评呢!安徒生兴奋之余,又相继出版了第三部长篇小说《只不过是一个提琴手》。

第三部长篇小说刚刚出版,安徒生立即构思起第三部童话集。他相信第三部童话集一定会比第二部童话集强,他深信,他一定能创作出令人爱不释手的童话来!

深秋,卢森堡公园的树木在疾风中阵阵作响,那声响,仿佛海浪在低语。安徒生坐在长椅上,凝神倾听:

苍茫的海上,亚格涅特披着长长的金发,唱着忧伤的歌儿……

三年前,安徒生在瑞士幽静的山间,创作了诗剧《亚格涅特和水神》。今天,一种更美更深的情感激荡着安徒生的心。

他要为亚格涅特的孩子们续写故事:

亚格涅特的6个孩子,都已长成美丽、高贵的公主。这6个小美人鱼,身体上部和人一样,身体下部没有腿,长着一条鱼尾。她们住在海王宫殿里,那里的奇珍异宝数也数不尽。

可是,6个小美人鱼最爱听老祖母讲故事,最小的美人鱼最爱听有关人类的故事。她早就盼望着能像5位姐姐一样,浮到海面,去观赏陆地的景象。这一年,最小的美人鱼终于长到了15岁,她可以浮到海面上观看人类的生活啦!可是,就在这时,一场大风暴打翻了一条大船,船上的人都落入水中。小美人鱼急忙帮着救人,恰巧,她救起一位英俊的王子。从此,小美人鱼燃起了思念陆地的烈焰,她渴望着能得到人类真正的爱情和由此而产生的不朽的灵魂。

然而,这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小美人鱼必须交出她最美的声音,此后,她将永远不能讲话;她必须忍受剧痛把鱼尾变成人的腿。而且,这两条人腿一接触地面就会刀割一般地疼;还有,小美人鱼还要舍弃人鱼300年的寿命,永远也不能回到海底王宫和亲人相见。

小美人鱼勇敢地接受了这些条件,终于变成了人的模样。

可是,那位英俊的王子却把邻国之女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并娶邻国之女作为王后。

小美人鱼绝望了。绝望中,海巫婆送给她一把尖刀,如果把尖刀刺进王子心脏,王子的热血滴在小美人鱼的腿上,小美人鱼就能够还原出鱼尾,并重新获得300年的寿命,仍旧能回到海底王宫自由地生活。

美丽善良的小美人鱼却把尖刀抛入了大海,她自己也扑入海浪中,随即,就化成了泡沫。

在古老的民间故事中,人鱼总是被当成妖怪,她们是狡诈而冷酷的。可是,在安徒生的童话中,小美人鱼是人类美的化身,为了追求人类崇高的灵魂,不惜牺牲自己年轻的生命。

这就是给安徒生带来永久性荣誉的作品——《海的女儿》。安徒生的童话,不仅歌颂真、善、美,也无情地鞭笞假、恶、丑。第三部童话集中的《皇帝的新装》就是一篇脍炙人口的讽刺作品。

童话里写了一个爱虚荣的皇帝,每天都要一套新装,结果被两个骗子捉弄,穿了并不存在的新装沿街裸体游行。皇帝周围的大小官僚们极尽逢迎、巴结、谄媚之能事,一致夸赞新装如何漂亮。街上围观的老百姓由于畏惧胆怯,则窃窃私语,也不敢说出真相。只有一个小孩叫道:“他什么衣服也没有穿呀!”小孩子的话在老百姓中悄悄地流传开来,巡游的皇帝慌恐了。可是,为了保持尊严他摆出一副更骄傲的神气。

他的内臣们跟在他后面走,手中托着一个并不存在的后裙。

这是一出多么绝妙的讽刺喜剧呀!诙谐、轻松、自然;这也是一曲纯真无邪的童心的赞歌。这篇童话,已成为世界文学中幽默讽刺形象的一朵奇葩。

第三本童话集很快在丹麦销售一空。不久,德文版、瑞典版也受到普遍欢迎。

被称作“无聊的小玩意儿”——童话,步入大剧院。哥本哈根演员费斯杰尔在剧间休息时,朗读了《皇帝的新装》,开始听众先静静地听,而后逐渐活跃起来,微笑着,接下来便是开怀大笑。楼座听众在笑,皇家包厢的听众也在笑。有的捂着肚子笑,有的擦着眼泪笑,有的前仰后合地笑。安徒生也兴奋地笑着:这些童话,终于捉住了“金翅鸟”。

这些童话,为安徒生插上了双翼。安徒生的名字从丹麦飞向北欧,飞向世界。他用辛勤汗水,粉碎了“没有做童话天才”的预言。他用智慧的头脑赢得了“丹麦头一个配称为‘作家’的人”的美称。童话的芳草地啊,你落英纷纷,馨香四溢。安徒生啊,这只飞越重洋的鹳鸟,在不知疲倦地飞啊,飞啊。他用行动实践着自己的诺言:“只要我还有力气,就意味着必须前进。”

1839年4月2日,哥本哈根的一批文艺界名流聚会,庆祝安徒生43岁生日。诗人蒂勒站起来,举杯向在座的朋友们提议:“祝安徒生健康,愿莫里别克完蛋,干杯!”大家齐声喝彩,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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