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张飞听绣娘说张小六和人比斗,忙和菁馨赶去,一路上听绣娘叙说详情,原来是一个外地的戏班唱荆轲刺秦,张小六无意中说了句花拳绣腿,惹恼了那场武生的戏子,两人便打了起来,没想到那个戏子在台上花拳绣腿,在台下却还真有两下子,竟让张小六险险招架不住。
待张飞赶到的时候,张小六和那戏子还在对打,看戏的人本来就多,此时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张飞双臂一分,便分开人群,看不看周围被他推开的人,大步走到前排。
见张小六虽然忙于招架,却一时无碍,张飞也便放下心来,饶有兴致的看起两人比试。那戏子似乎颇为得意,一边打,嘴里一边还不干不净的说着,只让张小六怒火中烧,却也无法。
看了半晌,张飞见张小六招架间章法不乱,只是不出招攻击,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原来并非张小六打不过那个戏子,而是张小六随张飞学的,都是些跨马上阵,下马杀人的技法,在这闹市之间,颇有顾忌,不敢随意伤人性命,这才只能招架。
那戏子本是戏班老板之子,如今二十来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此时边打,嘴里边不干不净道“小杂种,爷爷的拳头可是花拳绣腿?你不如拜爷爷为师,爷爷教给你两招……”
张飞眉头一皱,心中恼怒,对场中张小六叫道“小六,给我放开了打,杀个把人算什么?除了事师父给你担着!”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纷纷看来,见一个黑脸大汉,铁塔般的身子,豹眼圆睁,钢须倒竖立在那里,再加上刚才的那番话,不由让人心惊。
张小六本来打的郁闷,耳旁突然听到张飞的话,精神为之一振,大喝一声放开了手脚。那戏子听张飞的话,还以为对方来了帮手,不由得加快几分力道。
张小六见对方一拳打来,身子一闪,左侧腋下夹住对方右臂,左肘弯曲,手掌拖住对方下巴,右手按在对方头顶,用力一绞……
在场之人只听到“咔嚓”一声,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戏子,竟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眼,软软的躺在了地下。
张小六看了那个戏子一眼,不屑冷笑一声,忙转身来到张飞面前,躬身道“徒儿给师父丢脸了……”
“哼!”张飞冷哼一声道“你当然给我丢脸了!杀一个人便瞻前顾后,扭扭捏捏,将来伤了战场又该如何?”
“我儿,我儿……”那戏班老板本来看自己儿子正占上风,心中得意的很,却没想到眨眼间便被人杀了,哪里接受的了,上前一把抓住张飞衣领道“你……你这狗贼,还我孩儿性命……”
张飞何人,岂能被一个戏子拉着领子不放,一把攥住那老板的臂膀,手上用力,向后一推,那老板便“扑通”一声跌在地上,随即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原来是手臂骨头被张飞生生的攥碎了。
“让开,让开……”围观的人突然分开,一队士兵跑了进来,领头的正是宋老九。
“怎么回事……张兄?这是怎么回事?”宋老九看到张飞在场,上前询问。
张飞笑道“没什么,我徒儿杀了个人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宋老九心中一惊,暗暗叫苦,这张飞的人定然是不能抓的,就算抓了,郡守大人还不是一句话就给放了。可如今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呢,若是就这么算了,一来显不出公正,二来日后有百姓,于郡守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官爷,官爷……你可要为草民作主,不能包庇这个杀人凶手啊!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是这个人杀了我家孩儿,你们当兵的可不能欺负老百姓啊!”那戏班老板见宋老九和张飞认得,心中一寒,忙叫嚣起来,煽动的周围百姓纷纷声讨,一时间宋老九冷汗都下来了。
宋老九心中暗骂道“就你也算是百姓?你那身绸缎至少值二十两银子。哼,难道不知道大宋律规定,戏子不能穿绸缎……大宋律!”宋老九心中突然一转,随即冷声朝四周问道“他杀人,你们都看到了?”
“我们看到了!”
“就是他杀的!”
“对,就是他!”……
围观之人纷纷响应,反正天黑人多,纠察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话。
张飞眉头一皱,就要发话,却感到有人拉了拉自己衣襟,转头看去,却见菁馨朝他摇头,有用眼神指了指宋老九,示意听宋老九怎么说。张飞这才点了点头,沉下性子来。
只听宋老九冷笑道“好,既然都看到了,来人,给我把这帮贼子拿下!”
“对,拿下他砍头,拿……啊!你们……你们抓我干嘛,是他杀的人……”那戏班老板没想到宋老九身后的士兵,竟然把他和戏班子里的人都给捆了起来,却没有动张小六。
这些士兵跟随宋老九时间久了,听到宋老九说“这帮贼子”,便知道该捉拿谁了,那些戏班之人哪里是这些整日训练的士兵的对手,更何况他们也不敢反抗,不一刻就都被捆在了地上。
“狗官……”“有没有天理……”众人七嘴八舌的声讨。
宋老九面色一冷,喝道“都闭嘴!”
那些人虽然借着天黑七嘴八舌的叫嚣,却终究是怕官的。被宋老九一喝,纷纷闭上了嘴,一时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宋老九清了清嗓子道“按大宋律,当街杀人者,斩立决!然被杀者若是戏子、妓女、敌国奸细,则同无罪!若戏子被杀,当时聚众者过百,则其所在戏班,按聚众闹事,扰乱治安论处,重打四十,驱逐百里。”
在场之人听宋老九此话一出,便一个个不言语了。人家大宋律都说无罪了,那还叫个什么?赶紧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得了。
那戏班老板的确有钱,但就算再有钱,也不过一个戏子,听到宋老九的话,加上手腕剧痛,竟昏了过去。
被这事情一闹,张飞等人也没了继续游玩的心思,朝宋老九拱手道“老九兄弟,若看到我四弟,便和他说一声,就说张飞先回去了。”
宋老九笑道“这倒不必了,方才我遇见公子,他倒是让我来找兄长,说他备了酒席,等你回去吃酒。”
张飞大喜道“既如此,老九兄弟可随我一起去喝一杯。”
宋老九摇头道“公职在身,还要巡街,不便配哥哥了,明日立秋,我请哥哥聚丰楼饮酒。”
“那好,明日张飞定往!”张飞朝宋老九拱手作别,和菁馨等人便朝家中走去。
一路来到院外,却见院子里点起了灯火,张飞心中奇怪,推门而入。
“哈哈……哥哥嫂嫂回来了,小弟等候多时!”宋海多迎了上来,指了指院中凉亭道“来来,哥哥嫂嫂这边请。”
菁馨笑着朝张飞一礼,道“夫君,妾身有些乏了,让绣娘陪我进屋歇息,你们男人聊天,我和绣娘便不搀和了。”待张飞点了点头,菁馨才和绣娘两人进屋去。
张飞朝宋海多道“不管他们娘们儿的事情,你我兄弟自饮。”说罢又朝张小六道“你也陪你师叔喝一杯。”
张小六点头称是,三人来到亭中,张飞看那石桌上摆着的酒席,大喜道“原来是这东西。”
原来那桌子上,摆着一大盘的河蟹,个个有拳头大小,香气四溢,张飞这才想起这个时节,正是河蟹初肥的时候。再看那酒,张飞点头道“哈哈……兄弟知我爱喝这山东白干。”说罢也不管别人,自己斟上一碗,一口喝干。
宋海多和张小六相识一笑,互相让座,三人便开始推杯换盏,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张小六一直等着张飞发话,知道喝了酒便差不多了。
果然,张飞一口咬下半只河蟹,连皮嚼碎咽了下去,说道“小六啊!你说你跟我杀了这么些年的猪,怎么连个人都不敢杀呢?”
张小六和宋海多两人暗中擦了把汗,张小六苦笑道“师父,这……这有关系么?”
张飞叫道“当然有关系了!你师父我当年杀猪的时候,每次杀猪,都把那猪当成人,到了后来,我杀人的时候,便觉得和杀猪没什么两样了。”
“是……徒儿紧尊师父教诲……”张小六知道张飞的脾气性子,只好无奈应承。
张飞笑道“你也莫要不服,以为师看来,你的大枪再要进步……难了!”不待张小六发话,张飞又道“为师今日和你师叔商议,有意让你也参加本次科举,只是以为师看来,你若凭现在的本事参加,就算上榜,也落到十名开外了。”
张小六听张飞让自己参加科举,心中大喜,忙道“师父是说,让我也参加科举?”
张飞点头道“没错!所以某决定让你改练刀。”
“刀?师父,你真要教我刀法?”张小六怎能不知张飞最强的不是蛇矛,而是刀法。
张飞也不回答,只站起身来,走到院子当中,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六十七斤的后背扑刀,在手中掂了掂,对张小六道“为师这套刀法,乃是自创,只是这刀法用起来,杀性太重,所以为师极少用刀。今日传授给你,因你和为师不同,你性子纯厚,正好用这套刀法养一养你的杀性。”
张小六忙起身走出凉亭,站在一旁看着张飞,张飞叹道“这刀法共分七招,名为市井七刀,为师用上一遍你看着,仔细了,为师只演这一遍,你记得几招便是几招。”
“请师父演练。”张小六躬身抱拳,却听张飞一声大喝,手中大刀舞动起来,只这一低头,张小六便险些错过了一招,再也不敢愣神,忙用心观看。
张飞大喝一声道“第一招,杀猪卖肉。”说罢大刀直刺,随即中途批噢你平移半尺,待刀力将尽,手腕一番,刀身下滑。此招乃张飞从杀猪之中悟出,他有个外号叫张一刀,旁人杀猪,先捅心脏,抽出刀子在拉下水,张飞却是一刀捅入猪心,横向一拉,再向下一划,直接破开猪腹。看似简单,实则其中手腕力量非同小可。
“第二招,醉酒闹事。”张飞说罢,身子以诡异的弧线晃动,竟似喝醉酒一般,手中大刀随着身子的晃动,猛地挥出。此一招在于身子迷惑对方,最后一刀劈出,使人难明路线。
“第三招,恃强凌弱。”好快的一刀,好狠的一刀,好霸道的一刀,张飞刀举头顶,精气神凝聚刀刃之上,一刀当头劈出。这一刀用足十成的力道,不遵循武术中讲究的留力三分的道理,十成的力量发招,丝毫不留后路,有去无回。
“第四招,讨价还价。”若是前一招凭的是一股狠力,那这一招便是凭借的诡异取胜,张飞一刀横斩,猛然在中途一顿,随即顺着原路斩出,力道却更猛三分,若是对手分神,必然落得腰斩的下场。
“第五招,杀人放火。”张飞大刀横砍,随即大刀竖起,用刀柄朝后猛的一捅。此招看似简单,实则马战之时,双马交错,这一招砍出,对方必然仰面让过,那随后的一捅,却恰好捣中对方面门。正似杀人之后,在后院再放上一把大火。
“第六招,泼皮无赖。”张飞这次却不用刀,左手持刀垂在身子右侧,右手猛地挥出一拳。张小六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恍然,这一招想来是用刀垂下,斩人马腿,若是去防,却挡不住上面一拳,若是去挡上面一拳,却又难免要马失前蹄。弃刀不用,空手上阵,让人进退不得其法,当真如同泼皮无赖打架一般了。
“第七招,石灰迷眼。”刀尖在地上一挑,一片沙土飞扬,借此时机一刀挥出,正如江湖中人,用石灰迷人双眼的手段一般。此招看似最是下三滥,却是最后杀招,这天下之人,十有八九都难以防备。
张飞收刀直立,对张小六道“此七招若是用出来,还不能胜,那说明对手强你太多,到时切记莫要恋战,转头便跑才是正理。”
张小六将刀法暗自记下,双膝跪倒,磕头道“多谢师父授此七招。”
张飞任由张小六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道“起来吧。”
张小六站起身来,他见张飞方才练刀,双腿站稳马步,不曾移动分毫,便知道这七招都是马上招式,不由疑惑道“师父,此七招都是马上的功夫,若是马下……”
不等张小六说完,张飞便喝道“为将之人,若是落了马,还用什么招数?等死就行了!”
“是,徒儿明白了。”张小六忙低头称是,不敢触张飞霉头。
张飞想了想,才道“练武这东西,一法通,百法通,你只每日里打熬力气反应,便是最好的武艺,招式只能出奇制胜,若遇到力气大你一倍,速度快你一倍的对手,你的招式在精妙也无用了。方才这七招,也只是斗将之时能用到,若是冲入了人堆之中,只要大刀抡起来,自然一扫一片,也用不着招数了。不少市井高人,武艺精湛,但到了战场上面,往往最先死的就是他们,只因为他们招式精妙,与人搏斗尚可,遇到群战,力气片刻用完,不死奈何?”
“再者,方才我演练的招式,你要学的只是其中用力的法门,而不是照着葫芦画瓢的拿过来用,便比如那第四招‘讨价还价’,我方才是横砍,你若是只学了这横砍,那便不值钱了。这一招可以横砍,难道就不可以斜劈么?难道就不可以上挑么?这便是常言所讲‘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道理了。”
张小六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大喜道“师父此言,如当头棒喝,小六心有所悟,师父且允许小六先行告退,回房去好生想一想。”
“去吧!”张飞点了点头,看着张小六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三哥。”宋海多走上前,朝张飞深施一礼道“多谢三哥。”
张飞愣道“兄弟这是干什么?你谢某做甚?”
宋海多笑道“小弟前日观看《治国》,其中多有不解,听了兄长这番话,却是又有领悟,兄长所言,虽是武艺,但于治国为官,处事做人又何尝不是这样?难怪马先生在书最后写道‘以书为师,可治一郡。以人为师,可治一国。以天地为师,可治天下也。’今日倒是有些懂了。”
“哈哈……”张飞大笑道“没想到某家几句戏言,却让兄弟悟通这般道理,这是你个人的缘法,与张飞何干?来来,你我再饮几杯,我祝四弟金榜题名,到时候你我兄弟二人一同跨马游街。”说罢大步走到亭中,从地上提起两个酒坛子,将其中一坛扔给宋海多,自己“啪”的一巴掌拍开封泥,仰头就往下灌,片刻便将就喝干,顺手“哗啦”一声,将酒坛子摔在地上。随手抹了把胡须上的酒渍,对还在发愣的宋海多道“四弟,我可是干了,你怎么不喝?”
宋海多愣愣的看着手里比自己脑袋大的酒坛子,其实若是一碗碗的喝,宋海多的酒量未必比张飞差,可问题是他没有张飞那神奇的肚子,这一坛酒灌下去,晚上非尿床不可。不由为难道“三哥,能用碗喝么?”
张飞摇头道“四弟,男人要爽利些,这酒可有个讲头,这叫状元酒,你不喝可得不了状元。”
宋海多苦笑一声,却不好扫了张飞的兴致,心道“我若不饮,必然惹的三哥不快,况且人道‘宰相腹中能撑船’,难道我宋残月却连一坛酒也难容不成?”想罢,大笑道“哥哥既如此说,小弟便舍命陪君子,干!”说完拍开封泥,仰头便灌,一口气干了下去,也学着张飞的样子将酒坛子一摔,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仰天而笑,笑声穿云破月,直透九霄。
…………
陈元,字中和,乃东唐太史令,此时他正穿梭东唐皇宫之内。他身材修长笔直,柳髯长鬓,虽年过半百,却只好似不惑之年,一双隐隐透着干练的眼睛盯着脚下的道路,目不斜视,脚步平缓而有力,显的其深藏内敛。
本来东唐的规矩,外臣是不能在后宫行走的,可徐太后垂帘听政以来,大小事务都要经手,便也放开了这条规矩,一些重臣若有事情,可入宫直揍。
慈宁宫外,两排宫女左右站立,他们不似寻常宫女,乃是徐太后亲兵,人人要挎宝剑,身穿短甲,面露英气,颇有些巾帼风采。领头的一个宫女,见了陈元走来,上前道“陈大人,且留步。”
那宫女长相颇怪,看身形虽不高,却膀阔腰圆,皮肤粗糙,一条连成一线的一字横眉,根根长有半寸,若不是她的声音燕声细语,旁人还真会以为这是个汉子。
这人却不是宫女,乃是当今宫中的侍卫统领,徐太后的亲侄女,天下第一猛将徐离霸的亲妹妹,名叫徐笑男。
徐笑男出声时,陈元已然站下,手中牙笏一举道“原来是徐统领,且请为下官通报太后千岁一声,便说下官有要事叩见。”
徐笑男一抱拳道“陈大人稍等片刻。”说罢一转身,大步走入屋内,行如疾风,哪里有半分女子姿态。不过片刻,徐笑男走了出来,闪在一旁高声道“太后懿旨,喧太史令陈元入内答话。”随即又压低了声音道“陈大人,万岁爷也在里面。”
陈元朝一愣,随即朝徐笑男点头一笑,而后整了整衣冠,举着牙笏走入屋内,入了慈宁宫中。
慈宁宫中,一个半老妇人坐在软塌上,她虽然涂抹了粉黛,却遮盖不住脸上的皱纹,一头本来乌黑的秀发中,已经掺杂了几根银丝,若不是那一身雍容华贵中带有几分威严的气质,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便是把持朝政十几年,被北宋国君宋祁年称为‘女中奇男子’的东唐太后。
徐太后自然姓徐,他是东唐第一家族徐家的女儿,她已经忘记了自己闺名叫什么,她只记得,最初入宫的时候,她是徐贵人,后来她是徐贵妃,再后来她是徐皇后,而如今,她是徐太后。
徐太后的身旁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竟长有一幅羡煞天下女子的模样,他也坐在软塌上,时不时的看着徐太后“嘿嘿”的傻笑,又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陈元,手却没忘了抓着果子,往自己的嘴里塞。此人就是东唐的小皇帝,徐太后亲生之子,李洛。
“老臣陈元,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陈元双膝跪下,叩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又跪下叩了三个响头,如此三次,才算完成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第三次却不起身,整个人双膝着地,手臂持笏前伸,好似趴在地上,此为“五体投地”。
徐太后笑道“陈大人,以后不是朝堂之上,不必行此大礼,陛下,还不快让陈大人平身?”
“唔……”小皇帝李洛塞了一嘴果子,好歹咽下些,这才道“陈大人勉礼平身吧。”
“谢陛下,谢太后。”陈元称谢,却不起身,反而抽泣起来,渐渐泣不成声。
李洛疑惑的看了眼徐太后,徐太后却笑容不改道“陈大人这是为何?”
陈元深吸口气,似是强忍悲痛道“臣侍奉先皇、皇上、太后几十年,常以大礼叩拜,今日若不拜,怕日后没有机会了。哎……老臣昨日偶感风寒,才想到依然年过花甲,这些日身子也弱了,病也多了,故而想请陛下太后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徐太后讶然道“陈大人何出此言?陈大人乃是国之重臣,架海金梁,岂能说走就走?此事哀家不允,陈大人不必再提了。”
陈元长叹道“太后容禀,老臣实在有为难之事。哎……前些日子,前些日子,臣的侄儿合阳、平阳,侄孙如霸被歹人所杀,臣万分悲痛,日夜着人察访,终于查出幕后之人,是一要紧人物。臣自知不能和此人相比,又觉得对不起我那死去的兄长,日夜思想,却觉得又老了几岁,故而才有告老之意。”
“哦?”徐太后眉头轻皱道“陈大人侄儿身亡之事,哀家也知道一二,据说是有几个不自量力的山贼意图谋造,你那侄儿因国殉职,哀家已经追封其为忠义将军。怎么?难道此事还有隐情?爱卿且说来与哀家听听,那幕后指示之人是谁?”
陈元道“臣……不敢讲。”
徐太后道“陈大人已经是当朝二品,竟还有不敢惹的人?莫非……是皇亲?”
陈元摇头道“那人如今无官职在身。”
徐太后皱眉道“陈大人莫要再卖关子,直言无妨。”
陈元这才道“此人乃是三朝元老,老老皇帝在的时候,便在朝为相,后加封太子太傅,教先皇读书,老老皇帝临终点其为托孤重臣,赐其金笔一杆,所书之文,可直达天听,持此笔百官任杀,宫中任走,非谋逆大罪等同无罪。后来先皇登基,又以皇亲之礼,封其为一品太傅,人前君臣,人后师徒。后先皇又使其教授陛下读书,陛下登基后,此人方才告老。”
“……”徐太后不语,半晌方才叹息道“爱卿所言,是那金笔太傅马百晨啊!哎……哀家入宫之时,马太傅已权倾朝野,朝中重臣十有八九是其门徒,天下书生人人以其为尊,天下武人大多以其为敬……此人莫说不能动,便是能动,哀家也不敢动啊……”
陈元侍奉太后多年,之所以能成为徐太后亲信,一来确实有些能耐,二来便是能揣摩太后心思,此时他便知道徐太后还有后话,便不插嘴,果然又听徐太后一声轻叹道“哎……爱卿啊,此事哀家做主压下了,只是不能让爱卿吃亏,这样如何,听闻爱卿之子童阳少时便勇力过人,如今成人,想来更是不差,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哀家做主,封其为京骑营统帅如何?”
陈元一听,心中一阵大喜,这京骑营乃是京军之中唯一的骑兵部队,占天下之先,军备精良,且又多有富贵官家之子欲进入其中,油水也不能少了,实在是一等一的肥缺,以前这个差事一直把在徐离霸手中,人们虽然眼馋,但那个敢动歪心思,如今却便宜了自家。
“哎……也罢,臣侄儿泉下有知,也必感念太后千岁厚待臣下。”陈元心中欢喜,却还是一副悲痛的样子。
徐太后把持朝政十几年,什么事情没见过,怎会不知道陈元的心思,只是陈元手中本有兵权,朝中又多有党羽,故而不好驳其脸面,此时见陈元见好就收,也暗道此人八面玲珑,笑道“既然陈爱卿没什么事情了,那哀家也不留你了,且回去好生保重身子,莫要在悲痛了。”
“臣,谢太后,谢万岁,臣告退……”陈元说罢躬身退出屋外。
徐笑男上前行礼道“陈大人出来了。”
陈元笑道“有劳徐统领惦挂,下官先走一步。”
“陈大人慢走。”徐笑男拱手相送,待陈元离去,脸上却露出一丝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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