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阿飞?!”
不知什么时候我又趴到课桌上了。我睁开一只眼,没有看到教室黑板上方的那些墙洞,只看到吴老师一脸的愠怒。
我真是困得要死。
“知不知道你这种学习态度很危险?”他稍微平复一下自己的面色之后,不紧不慢的说。我不知道。当时我脑袋晕晕沉沉的能知道个屁。而且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要睡觉,可他却不肯放过我。
“你们正当青春好年华,这是学习——”
下课铃声瞬间震耳欲聋般响起!教室里霎时欢声雷动。让人讨厌的铃声有时来得正是时候。看到同学们欢呼雀跃的傻样,他一脸无奈,干笑了两声,摆摆手,走出了教室。
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我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毕竟我的的确确是在课堂上睡着了,尽管这件事并非我所愿。嗯,有的事******总是让你在过后懊悔不已——譬如说打瞌睡。这种事并不稀罕,在课堂上打过瞌睡的家伙大有人在,我只是这类家伙中的一个而已。但我要说的是,这种事往往是身不由己的——某些有此癖好的家伙除外——它由不得你自个做主。我的意思是,当疲惫袭来的时候即使你很不想睡,或者你明明清楚一旦睡过去便可能会引发不良的影响,可这个当儿你知道太多也无济于事,因为你的精神不听使唤。或许你会强力挣扎着要与睡魔作战到底,可你却始终斗不过它,哪怕你使出浑身解数到头来还是要缴械投降。那家伙就宛如压顶的泰山般把你结结实实地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泥沼。倘若你足够疲倦,那么就算山崩地裂、电闪雷鸣、海水泛滥你都毫无知觉,让你睡上那么一万、两万年大概你也不会嫌长。可问题是,一旦你在课堂上睡过去了,老师们就会觉得你是有意与他们作对或者故意让他们难堪什么的。嘿,他们十之八九都会这么想。一点不假。他们才不在乎你是真困还是假睡,只要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睡了,他们都会把责任往你身上推,他们并没有设身处地地考虑过他们自己的身上也潜伏着一个睡魔。它就藏在每个人的骨髓里、血液中或者那该死的不听指挥的脑袋瓜里,反正它就像个特务,无处不在又无孔不入。它来无影去无踪,总是在你出现状况的关键时刻悄无声息地来到你身后,拿着一把硬邦邦的枪指着你的脊梁骨,冷冰冰地说一句“老弟,跟我走吧”,于是,你不得不乖乖就范,然后随它而去——这就是睡魔该死的德性。你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困,你也不晓得它什么时候会来到你背后。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尽在你掌握之中。
吴老师离开后,教室里更是沸反盈天。刚才在课堂上我着实是睡过去了,可那也是得益于安静的缘故。现在我还是很困。我闭着眼睛趴在课桌上跟死猪似的一动不动,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教室里的混蛋们就像着了魔似的在嚎叫不止。特别是那帮女人,她们的声音尖得简直就能刺破你的耳膜。
课间十分钟,人人都要靠说废话来消磨时间。可你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我听到刘丽丽正在高声念着一句不知她从哪个鬼电视剧里看来的台词:
“没有你,良辰美景可与何人说?”
“好感人耶。”——我听到蒋婷婷马上应和道。
听到没,她说“好感人耶”——感人个屁!简直就肉麻得要死!她们就喜欢看那些没头没脑、肉麻到家的言情剧、偶像剧——那些剧集里面的女主角个个都是嗲声嗲气的公主,而那些男主角则几乎全是一些只会装酷卖帅的白痴,这些男女主角就在那些电视剧里头你侬我侬地说一些令你能从北京一直呕到西雅图的对白。你若是建议她们看一些时事类或者新闻类的节目,那你只能领教她们的白眼。她们经常为了一些言情剧里头男女主角一波三折的爱情故事而感动得泪流不止,好像剧中人物经历的故事与她们经历的如出一辙,以致她们不能不跟着主人公一起痛哭流涕——我觉得******莫名其妙,因为她们的眼泪太不值钱了。她们还常说什么泰迪熊呆萌萌的样子很可爱哟,真是卡哇伊啊——她们说你懂的,卡哇伊耶——我懂个屁!我什么都不懂。至少她们说的什么呆萌萌的那一套我就不懂。我也不想懂。我老实跟你说。
她们不仅仅喜欢呆在家里二十四小时没命地看那些令你呕吐不止的言情剧,一边看一边拿着那么十万八万条手帕伺候她们奔涌不止的眼泪,她们还喜欢拿来班上相互讨论,那一股子认真劲儿,好像她们在讨论不是一些该死的矫揉造作的肥皂剧,而是******重要的国家大事。就是这一点让我受不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实在很喜欢一些无聊透顶的玩意儿——譬如说,就像那些偶像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当一个人要是的的确确喜欢某些下流玩意的话,那是任谁都阻挡不了的。问题是,她们喜欢了就喜欢了呗,可她们还觉得意犹未尽,还要拿来教室里到处讨论。她们的毛病就是,如果不将其拿出来与一些志同道合的家伙讨论,似乎就不足以证明她们这个爱好的合理性与受欢迎度。或许她们私底下就真的觉得她们的这个爱好应该要一呼百应什么的也说不定。就拿蒋婷婷来说吧,有一次,在课间休息时分,她郑重其事地对刘丽丽以及其他一些女生说她已经把什么《流星雨》系列全部看完啦——她说从最早的《流星花园》到后来的《一起来看流星雨》,再到最近的《一起又看流星雨》以及《一起再看流星雨》,她都全部看完啦。围在她身旁的女生听她这么一说,都羡慕得不得了,她们齐刷刷地赞叹“哇,好厉害哦!”、“好棒耶!”。我听了差点就呕出来了。我觉得这类狗屁的偶像剧如果还有续集,干脆就叫做《一起还看流星雨》、《一起成为流星雨》或者《******我们就是流星雨》,那样会令蒋婷婷一伙高兴得命都不要的。
除了喜欢看偶像剧,刘丽丽一伙还明目张胆地表示她们只喜欢帅哥,不是帅哥的不要和她们说话——刘丽丽边说边往我们这边瞅,那眼神好像是在向我们宣示懿旨什么的。这一点曾经一度让胖子辉备受打击,因为他是胖子,不是帅哥。而潘人帅听了她的宣言之后却笑呵呵地走到她们跟前,咧着嘴表示他非常支持她们的主张。我十分清楚他为什么要支持她的狗屁主张——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一******白马王子。
“她们也太爱慕虚荣了,对吧?”胖子悻悻地说。
她们何止爱慕虚荣,简直就是虚荣到家啦。譬如,有一回,王明哲穿了一件黄色的休闲体恤来上课。体恤的正面印着一个叫切格瓦拉的家伙的大头像——他留着一副大胡子,戴着一顶镶嵌着一颗红色五角星的贝雷帽,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你知道王明哲穿着这么一件东西进入我们班后是什么状况吗?嘿,那群女生就像一伙生活在女儿国中从未见过男人的娘们一样,她们紧盯着王明哲胸前的那个头像不断地啧啧称赞“帅呆了!”、“酷毙啦!”,把王明哲搞得就像得道升天的道长一般高兴得要死。可笑的是,她们或许连那个头像人物是谁都不知道——她们大概也不想知道——只要那个头像人物是个大帅哥,或者******看上去勉强算是帅哥,她们就会禁不住连声高叫,尤其是蒋婷婷和刘丽丽,她们俩叫得最欢,好像格瓦拉就是她们******的男朋友一样。明白了吧,只要你是个地道的帅哥——帅得跟格瓦拉那样一塌糊涂,还留着个大胡子什么的——哪怕你是个卑鄙小人,你平日里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下流的勾当,她们也会对你另眼相看或者干脆就含情脉脉。她们才不在乎格瓦拉是个大医生还是个革命派,嘿,她们才不在乎这个哩。她们甚至都不去想一想当年古巴人民的苦恼,因为她们眼前的这个帅哥不愿意当老二却成天只想着钻到山里打游击战——嘿,她们才懒得去理会这些,因为这些跟“帅”字不沾一星半点的边。
嗯,她们钟意的就是这么一些肉眼能够看得见的东西。她们根本就不喜欢用大脑思考得来的东西,因为那太费劲了,开动脑筋思考这样的差事会要了她们的小命。她们当然不想丢了自己的小命。所以只要你是个帅哥,哪怕你是个天怒人怨的伪君子,你来到我们班上也会受到明星一般的待遇,因为这帮女生会对你趋之若鹜。
好笑的是,倘若切格瓦拉不是一个地道的帅哥,我想她们连瞅都不会瞅王明哲那件衣服一眼。
而王明哲似乎是受了她们的感染,也加入到她们的阵营去讨论什么电视剧或是电影什么的。他对她们讲他最喜欢看的电影就是印度的歌舞片——他估摸她们大概会高兴,因为他说那些印度歌舞片里头有成千上万个像刘丽丽、蒋婷婷这般漂亮的女郎。可她们听了之后却装模作样地说“哪里嘛!”、“王明哲,你真讨厌!”之类的敷衍话,但我知道她们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们才巴不得别人这么说哩。假如你吹捧她们为美若天仙的女人,她们也会对你有三天的好感——即便你丑得惨不忍睹。
嗯,王明哲就那样经常在她们面前嚷嚷着印度歌电影好看极了。他建议她们多多观看,因为那样一来会令她们更加迷人可爱。我揣度他肯定是看上了不知哪部印度电影里头的哪个女郎,他觉得她身上有着引人入胜的迷人可爱之处,他看到她之后就毅然决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而他本人也认为只有像她那样的女人才是女人,因此他建议刘丽丽她们多多欣赏印度电影,如此一来她们才能具备像他那个梦中情人一般的可爱迷人之处。嘿,这就是王明哲。他心里有几条蛔虫我们都很清楚。
“他也配谈什么迷人可爱,真是笑死人。”胖子酸溜溜地说。我知道他知道那帮女生对不是帅哥的他没有交谈兴趣后心有戚戚然,而他又不似王明哲那般能够厚着脸皮上前去胡扯。我跟他同桌三年,我清楚胖子的为人要比王明哲好上那么一千倍。所以每当王明哲在女生面前吹嘘印度电影怎么好看的时候,我就更加反感他了。
可是我必须要说,在他谈及印度电影的时候,我反感他的观点要远胜于他本人。我总觉得他的观点有些莫名其妙,就像那些莫名其妙的印度电影一样。
老实讲,我并不是对印度电影心存偏见或者跟它有不共戴天之仇什么的。我与它们并没有******什么仇,只是我总觉得印度电影里面的人物好像是一群发了疯的嬉皮士,他们老是在不停地跳舞!
嘿,你总能看到他们老是在电影里头跳舞——上班时在跳舞,下班后在跳舞,上课时在跳舞,下课后又跳舞;吃饭时在跳舞,吃饭后在跳舞,睡觉前要跳舞,起床后也跳舞;抓贼时在跳舞,抓到贼后要跳舞,贼在监狱里也要跳舞;谈恋爱时在跳舞,结婚时在跳舞,住院生孩子时也要跳舞;他们在火车上跳舞,在轮船上跳舞,在飞机上跳舞,甚至上个******厕所也要跳舞——我的老天!他们真是无时不在跳舞,无处不在跳舞!似乎跳舞就是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儿,没有什么能比跳舞更重要、更让他们牵肠挂肚的了,他们活着就是为了跳舞,而且看那势头,他们不跳到地老天荒是绝不甘休的。
问题是,他们那样子跳来跳去跳个不停会让一些搞不清状况的家伙产生一种错觉,他们会以为印度简直就是一个歌舞升平的人间天堂耶,在那里,人们无需考虑生与死,无需顾虑贫与富,他们也不用担心粮食与蔬菜,那儿的一切都是富足的,那儿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美好到就连上个厕所你都会感到幸福得直想跳舞;在那里,人们什么都不用做,每一天都只是在开开心心地跳舞,人们开心地跳啊跳的,一直跳到******海枯石烂。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混淆视听。我是说有些家伙总觉得跳舞能够********什么的。但不管怎么说,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跳得******有艺术感——我是说他们跳得很不懒。至少不像我们这里的那些大妈。在我们这里——在我们市区的广场上——每到夕阳西下、晚风送爽的当儿,总有一大群着装各异的五、六十岁大妈缓缓起舞。她们跳得很嗨,个个都是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你能清晰明了地看到她们很爽,可是我却不爽,因为我觉得扭着慢吞吞的舞姿的她们看起来仿佛就是一伙便秘不出的患者。她们的抬手转身都很小心,似乎一旦用力过度身体内的某些腐水混合物马上就会止不住地一泄而出。嘿,就是这副模样令我不想多看她们一眼。她们给我的感觉糟糕透了。印度电影里头的舞蹈给我的感觉不怎么糟糕。我要坦白说。
话虽如此,然而令我费解的是,电影里面跳舞的却几乎只是俊男和靓女——嘿,真的只是一大帮帅哥和美女在跳独步舞或集体舞——任你伸长了脖子拼命搜寻就是怎么都看不见丑男或丑女出来跳舞。我很疑惑,难道在印度这块土地上呱呱坠地的都只是帅哥吗?他们那儿的丑男都死光了还是都躲起来不敢见人啦?吴老师在课堂上眉飞色舞地跟我们讲,在一个民主的国家,人人生而平等,每个公民都享有同等的权利。假如吴老师并不是拿假话来唬弄我们的话,那为什么在印度电影里头看不到丑男出来跳舞呢——难道只有帅哥才享有跳舞的权利?——每当这个问题从脑海底下跳出来海面上鼓动风潮的时候,我就觉得心头奇痒难忍。我总觉得拍这些电影的导演都是些以貌取人的混蛋。因为评判一个人舞蹈跳得好不好或者够不够格成为舞蹈家出来跳舞给观众们看,应该只看他的舞技好不好就得啦,而不是看他是帅哥还是丑男——嘿,每当我这么想时,心里真替印度那些舞蹈跳得顶呱呱的丑男们叫屈。他们是一群不被命运眷顾的人,只因为长得丑,即便他们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舞林高手,他们或许一辈子也就只能躲在光线黯淡的地方默默地跳舞。嘿,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酸。我******觉得心酸。可惜的是,没有多少人跟我这样想——有好几次我跟王明哲说那些舞技一流的丑男们终有一日会出现在印度电影的舞蹈阵营中,并且大放光彩,王明哲听了之后却只是不住地笑我是个傻瓜——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孤独。大多数混蛋都只会像王明哲那样喜欢看美女、如刘丽丽那样喜爱看帅哥,他们一看到帅哥或美女就会发疯。他们不会相信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野百合也会有春天。他们不相信这一套,他们不会相信那些正在悄然改变的会成为未来事实的现状。他们只相信他们眼中所看到的。在他们看来所谓的理想或梦想统统不过是一坨牛粪,而牛粪之上不会开出鲜花。嘿,这就是王明哲、刘丽丽这类混蛋的嘴脸。提到他们我就不开心,我并不想多提他们。这是实话。在生活中总有一些家伙是会令你讨厌的吧,我相信你能够明白我的感觉。
也许你会好奇——你不喜欢印度电影,那你喜欢什么电影呢?——也许你会这么问。对不对?那我就坦白跟你说吧,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一个叫王什么的家伙拍的《东邪西毒》。我之所以喜欢它并不是因为我理解它就像透过无色玻璃瓶看里面的弹珠那样透彻。嘿,老实告诉你罢,我压根就看不懂它想要说什么——可正因为看不懂我才对它爱得要命。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会对它钟爱有加。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你就越想得到它,你越是搞不懂的东西你就越想搞懂它。自打看过第一遍后我就爱上它啦。此后我一有空闲就上网将它点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看,尽管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愈是看不明白就愈是喜欢。你兴许会觉得我的神经应该出了什么毛病,要不然怎么会去喜欢一部翻来覆去都看不明白的电影呢。嘿,我的神经很正常,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它的酷爱。
在这部电影里头我最喜欢那个叫欧阳锋的家伙了。我真是******打心底里羡慕那个欧阳锋,我跟你说。他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就知道呆在那片黄色的沙漠——那片美得能要你老命的黄色沙漠——里面的一座小屋里,在里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你别以为他一个人在那里独斟独酌会郁闷得要死,他才不会哩,我跟你说。他的酒有一个很美妙的名字,叫做“醉生梦死酒”,只要喝了这个酒就能将天地万物忘得一干二净,“郁闷”早就滚一边去啦。嗯,他就是那样的一个潇洒哥——有喝不完的酒,有吃不完的肉——嘿,他的日子过得潇洒快乐极啦。如果你真的十二万分担心他会得抑郁症,那么我要跟你说你简直就是杞人忧天。因为时不时会有一个叫王药师的披头散发得像个疯子似的家伙从东边千里迢迢赶过来陪他喝酒,所以他一点都不会寂寞。但即便那样,即便没有王药师前来陪他喝酒他也不会孤单,因为他家的大门口总有一个美得要死的姑娘一天到晚守在那儿。不论是烈日炎炎还是沙尘滚滚,那个美得要死的姑娘总是如痴如醉地守在那儿。而且她手里什么时候都提着一篮子新鲜鸡蛋,时刻准备着给欧阳锋献上——只要欧阳锋应允。你说这样的生活能不让人羡慕吗?我的意思是说,你每一天都不需要上班或者上学什么的,你只管轻松惬意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并且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提着一篮筐新鲜的鸡蛋站在你家门口不分白天黑夜地为你守候,只要你一声令下,她就会宛若五月绽放的鲜花般笑语盈盈地将鸡蛋献到你桌上——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最高境界。人世间最美的生活莫过如此啦!
可是欧阳锋那个王八蛋却偏偏不领人家姑娘的情!
嘿,他真的不领人家的情。他只是摆着一张臭脸,装着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在那里自顾自地喝酒。他完全不理会人家姑娘苦苦哀求、含情脉脉的双眼。他根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他只是******一边埋头喝他的酒一边让人家姑娘在门口傻等。你要知道,人家毕竟是个大姑娘,而且又是花容月貌般的美女——美女总喜欢装矜持的嘛——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低头哈腰如一条老母狗那样来乞求你吧。任何风度翩翩的男子汉都不会那么做的,可欧阳锋却就那么做了。嘿,他就那么没心没肺地让那姑娘夜以继日地站在门口等他,就那么站在门口等他,等他,等他来拿她的鸡蛋。等着等着,不知怎么的,后来那姑娘就忽然不见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欧阳锋良心发现终于肯拿她的鸡蛋了,于是那个姑娘完成了任务凯旋回家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原来那个姑娘已经对欧阳锋这个杂种彻底失望了,也许她觉得自己的痴情付出是热脸贴冷屁股,又或许她觉得自己的鸡蛋不能浪费在一个毫无心肝的混蛋身上,总之,她没有耐心再这么没日没夜地耗下去了,于是她跟另外一个跑来和欧阳锋喝酒的家伙私奔啦。
这就是不领人家姑娘鸡蛋的报应。
再后来,我觉得欧阳锋应该是幡然醒悟过来了,于是他骑着一头小毛驴离开了那片美得要死的沙漠,追寻那位姑娘的踪迹去啦。
嗯,我不知道欧阳锋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他真是******愚蠢到家了。我是说——打个比方——我有他那样的盖世武功,我是绝对不会让那样一位美得要你老命又甘愿为你苦苦守候的姑娘跟别的野男人跑了的。嘿,我绝对不会那样的,我绝对不会允许那种令人后悔的情况发生的。欧阳锋的后悔来得太晚了,等他决定动身去寻找的时候,我想,那个姑娘和别人早就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啦。
嘿,这就是欧阳锋,一个令人羡慕的傻瓜蛋。
整部电影里除了欧阳锋这个傻瓜蛋令我羡慕至极之外,那个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慕容燕还是慕容嫣家伙也很让我崇拜。
我不知道该如何来描述她。我觉得她可能是个双性恋。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双性恋,因而她才会出现性别错乱的幻觉。其实你大可不必讶异她的性别问题,这的确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觉得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都有可能潜藏着双性恋。问题是他们不会口无遮拦地告诉你自己是双性恋,毕竟这是个不便启齿的话题,就好像电视新闻里面经常播报的那些喜欢偷看女人洗澡的猥琐混蛋一样——他们可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下流无耻。
而且我揣摩有很多是双性恋的家伙并不清楚自己是双性恋。这个问题很要命,因为并不知晓自己的状况所以他们会做出一些让你觉得莫名其妙的举动。比如说老虎强。若给他逮着了机会独自一人呆在宿舍里,那他就会急不可耐地撩起袖子站在他们宿舍的落地镜前不住地欣赏自己的二头肌,嘿,他就站在那里捏啊摸啊的对自己的肌肉玩弄个不停,等他把玩到如痴如醉的田地,这个时候他干脆就******脱掉自己的整个上衣,然后学着那些大块头的健美先生——比如施瓦辛格——的样儿扭动着自己身上那些如砖头疙瘩般的该死的肌肉——有一次我悄悄地来到他宿舍门口,透过窗玻璃发现了他的这一举动。我没有上前敲门,因为我******差点儿就要呕出来了。为了不让自己吐得一塌糊涂,我赶紧蹑手蹑脚地溜掉了。嘿,我跟你说,看到那一幕着实让我觉得很恶心。我的意思是,老虎强或许是个自恋狂加双性恋也说不定。嗯,谁知道呢。但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些分不清自己双性恋的家伙或许还会和别人谈恋爱。比方说,在我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笑傲江湖》里,东方姑娘居然和霍建华扮演的令狐一见钟情并且谈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恋爱。究其原因其实也挺简单的,那就是东方不败本来是个男儿身,他挥刀自宫后就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大美女了,看到帅哥令狐冲就情不自禁,于是不住地和令狐冲眉来眼去,结果上演了一场生死恋。可令我纳闷的是,在东方不败挥刀自宫变成东方姑娘之前,她可是对杨莲亭爱得死去活来的啊,可等她挥刀自宫后却马上就移情别恋了。嗯,当她遇见令狐冲并且和令狐冲如胶似漆的当儿,杨莲亭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啦。嘿,我觉得都是双性恋惹的祸,否则东方姑娘也不会成为负心人了。
话虽如此,具体到慕容燕来说,尽管她是个双性恋可我还是非常羡慕她,因为她有一身绝世武功。她很喜欢玩水,就像个小姑娘,和我小时候差不离。可我小时候顶多只是拿着小石子打水漂,而她都老大不小了却还动不动就将水里的鱼儿炸得粉身碎骨。你看嘛,她站在水边只需那么轻轻地弹一弹手指头就能引发水面大爆炸——哇塞,这可了不得啊!如此这般功力能与她相提并论的高手想必是寥寥无几——欧阳锋或许是为数不多的能够与之抗衡的一个。然而她却不像欧阳锋那样有福气。我是说从头到尾她几乎都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就像个神经病似的,既没有美女拿着鸡蛋为他守候,也没有哪个混蛋和她眉来眼去。我觉得问题大概就出在她是个“双性恋”这上头。我的意思是说她是个有双性恋症候群的家伙呀,她男人也爱女人也爱,爱来爱去,结果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爱的是什么,最后把自己搞得神经错乱了,到头来没有一个人爱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爱的是谁,以致最终走火入魔,打完神功然后不知所踪。嘿,我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令人遗憾的结局。在很多电影里头你总能看到一些绝世高手到最后都只能过着遗世独立、羽化登仙般的生活。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武功太强、仇敌太多,那些想追求他们并欲与之厮守终身的伴侣惟恐在深夜里一不小心被那些绝世高手在他们恶梦发作的当儿将他们一巴掌打飞到阴曹地府里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谁都有玩枪走火的时候,当然也包括那些高手。所以到头来那些高手几乎都是茕茕孑立地度过余生。总之,尽管这部电影让我看来看去看破了脑壳怎么都看不太明白,但我就是对它喜欢得不得了。
“咚!”、“咚!”
有混蛋在敲我的桌子。我困得要命。我懒得理他,仍然脸朝下趴在桌面上,两只胳膊将脸庞箍得紧紧实实的。
“咚!”、“咚!”
那混蛋仍旧不依不饶,居然敲起我脑门来了。还没有哪个混蛋敢敲我脑袋的,我不禁火冒三丈,猛地抬起头来。
吴老师站在我桌前两眼怔怔地瞪视着我。我刚冒起的火苗瞬间自动熄灭了。我揉了揉眼睛以便确定清楚眼前的状况。嗯,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报纸的彩色头版正对着我,上面是一个通缉犯的头像。嘿,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脸的不悦。他瞪着我的那副表情就像在瞪着一头史前怪兽一般。胖子辉在低头看着体育杂志,而老猫和老虎强他们却将头扭向窗外——嘿,这些家伙,他们都假装自己是瞎子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他的嘴唇在蠕动,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只是满足于敲我的脑袋。
“你在干什么,阿飞?”他终于发话了。“课堂上睡不够,课间还要加班加点?……怎么回事,嗯?”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教室里吵闹依旧。我只是觉得头痛欲裂。
“你们正当青春好年华,这是学习知识文化的黄金时期;你们正值年少,应该要抓住每分每秒,去知识的海洋里遨游而不是睡大觉;你们正值年少,应该要……”嗯,他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向我讲起了人生道路。我刚听了开头就不想再往下听了。我觉得他满嘴都是陈词滥调,他说的这些话我在别的地方、别的人的口里已经听过了成百上千遍,老实讲,对这类话我差不多都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我眼皮很重,头很痛。我又使劲揉了揉眼睛。
吴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耐烦,于是他打住话头,将手中的那份报纸递到我眼前。只见他指着头版新闻,降低了音量但却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对我说:
“看到没?如果你一心只想在课堂上睡觉,而且努力坚持,一直坚持这么做的话,那你早晚会成为一条好吃懒做的寄生虫。”他用手指重重地戳了戳报纸上头版头条新闻里的那个通缉犯的图片。“他就是好吃懒做的极端代表……明白吗?一个人只要从小和‘懒惰’这个恶习沾上一丝半毫的关系,他很可能就会走上类似这家伙的邪路。明白么,阿飞?”
坦白讲,我不怎么明白。但我明显感觉到他似乎将我比作了那个通缉犯或者他干脆就觉得我将来会沦为那样的通缉犯。在那一刻,我觉得羞愧难当。我更加不想对他言语了。因为我将来很可能就是通缉犯,而他是我的老师。因为我在课堂上睡了一觉所以我在他眼中将来就变成了通缉犯。嘿,我真是******感到十二万分的羞愧难当,在他的咄咄逼视下,我甚至头都抬不起来了。这样讲,你兴许会以为我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吧。假若你真的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尽管在他连番言语的狂轰滥炸之下我的确感到万分羞愧,但我还没有羞愧到要找地缝钻进去的地步。钻地缝这种事是那些懦弱的混蛋才会乐意干的把戏,像我这么斗志昂扬的家伙绝不会热衷这套玩意儿。
见我只是在那里愣着不言也不语,他还想说些什么,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他一脸无奈,攥紧报纸,悻悻而去。
“喂,爽不爽?”吴老师离去后老猫凑上前来幸灾乐祸的说。
我没有搭理他。历史老师已经站在门口。我的眼皮依旧很沉,脑袋依旧很痛。有那么几秒,我真的觉得我的世界末日就要到了,我甚至认为倘若我一头撞墙说不定就是最好的解脱。嗯,我不打诳语,当你困乏难耐又头痛难忍并且毫无对策的时候,撞墙兴许就是最好的选择。指不定哪一天我真的会这么做以求得解脱。
接下来的第四节课,我睡意全无,可梁老师讲的是什么我也没有听得进去只言片语。我只顾盯着墙上的钟表看。我希望它能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但奇迹没有出现,它就像死人一样对我的默默乞求无动于衷。我下意识地摸摸我的肚子。它在咕咕作响。
嘿,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发出饥饿的嚎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