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匆忙跳下车来,来至秋筠车前,大声道:“筠妹,为何悄悄走了,不告诉为兄知道。”
秋筠在车里听声知道是莫秋生,看走不了,只好下车来。
青语和喜鹊也跟着下来。
秋筠福了福身,道:“妹妹怕当面与伯母和大哥告别,伤心难过,是以留了书信。”
莫秋生惭愧地道:“我知道妹妹怪我,那不贤的妇人我迟早是要休了的,妹妹跟我回去,想她也知道错了,不敢在为难妹妹,妹妹若这样走了,为兄还有何脸面见夏伯父伯母,家母在家里等着,妹妹快跟我回去吧。”
秋筠坚定地摇摇头,道:“不,我既已出来,就不在回去,我若离了这里,莫大哥一家三口就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莫秋生执意不放她走,坚持道:“筠妹一定同我回去,要走,等我入京亲自送你。”
秋筠道:“大哥官职在身,行动不自由,放心吧,路途我会小心的。”
莫秋生拦在车前,苦口劝道:“京城山高路远,筠妹若有个闪失,为兄悔之不及。”
青语在旁,早憋着一肚子话说,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出言道:“公子不要逼我家姑娘,莫府我家姑娘是呆不下去,问问你那舅子脸是怎么伤的,耳朵是怎么没的,大半夜的……”后面话羞于启齿。
“我家姑娘一味隐忍,就是怕你为难。怕老夫人难过,才一直压下了。”
喜鹊不满非一日,虽不明白青语说什么,也帮腔道:“在这里衣食不周看人白眼,何苦来。”
莫秋生恍惚听说,他大舅子耳朵被人拿刀齐根削没了,做梦也想不到这事与筠妹妹有关,听青语这番话,一下子懵了,迟疑着问:“你是说尹大爷的耳朵是筠妹妹伤的?”
似乎问得有点傻,青语愤然,也不看秋筠眼色,道:“你那好舅爷深更半夜跑去姑娘房中,强要轻薄姑娘,被我家姑娘伤了。”
莫秋生愣愣地,犹自有点不敢相信这事发生在自己府里,青语冷笑道:“我就纳闷那晚大奶奶会好心送来汤圆给姑娘吃,幸好姑娘没吃,原来是下了迷药的。”
莫秋生惊得目瞪口呆,这简直就无法想象,妻子竟然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原以为她不满只是说说,自己也常抱着歉疚心里,试着夫妻相处,不想竟发生这种事。
青语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护短,想为妻子开脱,不平道:“二门晚间上锁,你那舅子怎么进来的,还不是那贤良的大奶奶做了手脚。”
话音未落,莫秋生返身一下子跳上马车头,自个抓起缰绳,扬鞭照着马身上狠抽去。
那匹马骤然被人猛打,前蹄腾空跃起,直直前掌朝天,撒开四条腿,一路狂奔,秋筠望见奔城门方向卷起漫天黄尘。
马车跑了五里多路,人流稀了。
两匹快马奔驰,追上秋筠车子。边跑边朝车窗里大声道:“这是秋筠姑娘的车子吗?”
喜鹊露出头来,看看马上之人,道:“正是。”
秋筠侧头见是两个年轻后生,从骑马姿势看,想必伸手不凡,问:“敢问二位何许人也?”
其中一位抱拳道:“我二人是莫大人派来保护姑娘的。”
喜鹊高兴回头道:“主子,这回不怕路遇强人了。”
秋筠道:“二位辛苦。”
二人齐道:“誓为姑娘效力。”
马车跑了十几里路,日偏西,路上行人急忙向前赶,大概也是要天黑前赶到前面的健康城。
突然,前面行人混乱,掉头回跑,边跑边喊:“流寇来了,快逃命啊!”
秋筠伸头往前一看,路上惊慌的人们,男女老幼,互相搀扶着向后跑来,秋筠忙命车夫赶紧调转马头,沿来路回返。
那两个侍卫殿后。
未及跑出百米,就听身后哭爹喊娘,秋筠卷起车帘朝后一看,一伙强人骑着快马挥刀向这边冲过来,遇人就砍。
不消片刻,就赶上秋筠的马车,那两个侍卫拔刀拦住那伙冲向马车的强人,双方混战。
流寇人多势重,把他二人团团围住,那二人武功虽高强,但好汉难敌四手,饿虎架不住群狼,很快就处于劣势,只有招架之功,一人抵挡不住,被斩于马下,另一人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就丧命乱刀下。
一强人奔着马车冲过来,喜鹊紧张地抻头朝外一看,一凶神恶煞的强人持刀冲来,来至近前,手起刀落,对着车顶帷子劈刀下来。
喜鹊赫然见钢刀就在头顶,堪堪落下,惊叫一声,软软地靠在车壁,不省人事。
秋筠也从窗子看见,闭上眼,默待。
静静地,许久,不见动静。
忽听车外一清亮声道:“下来吧!”
秋筠这才把眼睛睁开,确定没死,扶着车框跳下来,纤足着地,同时,放眼望去,车下躺着一人,俨然是那方才挥刀的劫匪。
数步远一白袍之人,端坐马上,马身色泽纯白,无一丝杂质,光滑如缎,那人目光炯炯直盯着她。
倏然一惊,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只是少了犀利,眸深处星点柔光,是……那人。
阳光斜射,洒在这高大男人身上,更觉英武矫健,洒脱自如。
秋筠头一次看清他样貌,肤色微黑,宽额,浓眉、高鼻,棱角分明,刚毅俊朗,尤其那眼,若深潭,牢牢把人吸进去。
“禀少主,全部解决了”,十几个一色青衣之人收刀恭立。
男人脊背笔直,精神抖擞,大手一挥,众人分散左右。
秋筠心思百转,这是些什么人?几度偶遇,何其巧合,难道有缘。
这正寻思,倏忽,一股清风拂上面颊,眼前白影一闪,一道寒光,脖颈上一股沁人的冰凉。
秋筠眸光略低,惊见项下一把利剑,发着幽幽的青光。
秋筠静静地站着,等着那刀在深几分,自己就香消玉损。
那人心底称奇,这女子果与人不同,刀架脖子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秋筠等了一会,那人不见动作,头顶那个清朗声儿响起,“你不怕死。”
秋筠清晰吐出:“怕。”
“哈哈哈”一振纵声大笑,爽朗悦耳。
笑声过后,只听:“放了她们。”
青衣人纷纷让开。
秋筠盈盈下拜,清柔声道:“谢壮士搭救之恩。”
那人脸部线条流畅,些许柔和,双手抱拳,大声道:“在下感佩姑娘,后会有期。”
秋筠却想,后会,每次都命悬一线,永远不想在见。
秋筠手扶车框,一撩裙裾,翩然上去,青语扶着吓瘫了的喜鹊,喜鹊腿脚不听使唤,秋筠在里拉了一把,喜鹊方才上去,待青语也上了车,马车继续前走。
走不出百米,五六个青衣人纵马赶上,秋筠望见,以为他又反悔,青语和喜鹊紧张得死死抓住主子的衣衫。
打头的青衣人抱拳道:“少主命我等送姑娘一程,过了这段,就太平了。”
送上大路,直通健康,那些人就回去了。
喜鹊和青语一振唏嘘。
秋筠暗处灿然无声地笑了。
言不多叙,黄昏时,马车打健康府南门入城,沿着南北官道行驶,不久既到街中心。
喜鹊听得车下喧哗声,马车像是过了个集市,就打起车帘子,探出头去朝外张望,附近果是个集市,人声鼎沸,规模不小。
秋筠未及阻止喜鹊,偏这时,一个女声唤道:“是喜鹊姑娘吗?”
秋筠侧脸看见一顶小轿从旁经过,里面一人抻出头来,秋筠眉心惊跳,这头插金钗,鬓角簪支粉红绒花的不是别人,正是尹家二奶奶。
秋筠不好不理,隔着喜鹊客气地打声招呼道:“尹家嫂子好。”
尹家二奶奶在这里遇上她们觉得有点惊奇,问道:“秋姑娘这是去哪里?”
喜鹊嘴快刚要作答,被秋筠暗地里使劲拧了胳膊一把,生生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秋筠笑道:“家里闲着,来健康城里逛逛。”
尹二奶奶热心地道:“秋姑娘随我去尹家歇歇脚在走吧。”
秋筠笑摇手道:“不了,跟嫂子打听下,这里大的商铺在那?我要看看衣裳。”
尹二奶奶朝东指了指道:“过了这趟街,往前走,不远就能看到一个大牌匾,吉祥布庄,哪里有时新的款式。”
秋筠别过尹二奶奶,命车夫把车子赶到东大街,回头看尹二奶奶小轿子往西去了。
车夫一早讲定在健康落脚,便不肯向前去了,秋筠三人也就下了车子,换乘别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