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奶奶一时拿不定主意,道:“容我想想。”
尹大爷一拍大腿,咳声,道:“这有什么好想的,经过你哥哥我手的女人不计其数,女人那点心思我还不知,旁的不敢说,对付个把女人全不费力气。”
莫大奶奶一想也是,哥哥别的本事没有,专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
又转念,道:“这事还得合计合计,万一有个闪失,夏秋筠吵嚷起来,到那时,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你妹婿那不把你活撕了。”
尹大爷拍拍胸脯,打着包票,道:“妹子放心,定不会误事的。”
二人正说着,一个丫鬟跑来,道:“大姑娘,姑爷找你。”
莫大奶奶一进堂屋,莫秋生瞧见她站起身,道:“衙门里有事,我要先赶回去,你在这住两天,不用急着回去。”
莫秋生本是番好意,可好话分谁听,现在莫大奶奶听起来,觉得异常刺耳,丈夫不急着要自己回去,是想与那夏秋筠成其好事。
越想越觉得十之八九是这么回事,当着丈夫的面不好说什么,待送走了丈夫,径自走去大房,找哥哥尹大爷。
迈进门槛,就见正屋里尹大爷的侍妾正带着尹大爷的四岁的女儿玩,见莫大奶奶进来,小姑娘跑过来,小手扯着她的裙裾,亲热地叫着:“大姑姑。”
尹大奶奶蹲身把她抱起来,和颜悦色对小姑娘说:“宁儿,瞧大姑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另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包软糖,小姑娘高兴地接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莫的奶奶心软成一团,生出一丝怜悯,这侄女自小没了娘,父亲又整日往外跑,家里只一个姨娘照料,心说,是该娶个嫂子。
夏秋筠她是没看好,但不管怎样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大面上也不会太出格,而且嫁妆不菲,谁娶了都不亏,且是一举两得,既解决了大哥的婚事,自己的日子也踏实了。
这正走神,尹大爷进门,看妹子来了,忙骂那侍妾道:“你站在那死人啊,连个茶水也不递。”
那侍妾见他责怪,忙就去倒水。
莫大奶奶摆摆手道:“我有事找哥哥商量”,言外之意,要单独说,尹大爷明白,命那侍妾道:“你带着宁儿出去。”
那侍妾接过莫大奶奶怀中抱着的女孩,出去了。
这里,兄妹二人计议一番,决计就这么做了。
正月初六,莫大奶奶拜别父母,赶回庐州。
一进家门,吩咐家下人把从娘家带回的东西,先从车子上卸下来,径直去莫夫人房中请安。
莫夫人见她回来,嗔道:“也没住些日子,好容易回去一趟,你爹娘可好?”
莫大奶奶已打定了主意,心就松快了,笑着道:“惦记娘,就提早赶回来了,家中爹娘都好。”
莫夫人道:“快回屋歇歇吧。”
莫大奶奶就走去自个房中。
问一个小丫头道:“老爷呢?”
小丫头道:“昨天很晚回来,今个早起就走了。”
莫大奶奶狐疑,又犯了寻思,不由走去秋筠房中,正好喜鹊一个人才取了东西要去厨下找烧火的丫头小芸儿玩,却不见秋筠,道:“你主子去那了?”
喜鹊撅着嘴道:“一早同青语就出去了,也没说去那里。”
莫大奶奶更加疑惑,这秋筠出门,一般的都带上青语和喜鹊,怎地这回把喜鹊撂在家里,没带出去。
就道:“你姑娘昨个去那里玩了?”
喜鹊道:“昨个晚上出去看灯。”
莫大奶奶问:“你也跟去了?”
喜鹊赌气地说:“姑娘不带我去。”
莫大奶奶更加确定莫秋生一定和秋筠一同出去,否则,怎么会不带上喜鹊,定是嫌她嘴快,怕说出去。
自古疑心生暗鬼,莫大奶奶越想越觉得是这么档子事。
走回房中,仰在榻上,自个赌气,晚饭也没吃,丫鬟端着热了几回,看她实在不想吃,就捡了桌子,悄悄自个去园中找小姊妹玩了。
莫秋生晚间回房,看黑灯瞎火的,蹑手蹑脚摸上窗台上的叨火镰,点了支蜡烛,放在炕头梨木桌上,正要宽衣,无意中朝炕上瞟一眼,烛火如豆,模糊暗影里莫大奶奶眼睛瞪得老大,定定地看着她,不由吓了一跳。
道:“你还没睡,也不出声,吓了我一跳。”
莫大奶奶讥讽道:“没鬼怕什么?”
莫秋生听她说得不像,不知她又发得那门子神经,夜深怕吵闹起来,别人听了笑话,就没理,径自宽衣,吹熄烛火,上炕睡去。
这里,莫大奶奶看他没吱声,更加确信无疑。
赌气翻过身去,躺着,谯楼鼓打三更,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初七,莫秋生衙门正式办公,一早起身,看莫大奶奶还睡着没起,也没唤她,径自走去母亲房中,莫夫人问:“你媳妇呢?怎么没见?”
莫秋生撒谎说:“这几日累了,我让她在屋里歇着。”
莫夫人道:“是该让她好好歇歇,闹了这些日子,人都乏了。”
莫秋生没说什么,同母亲吃了早饭,就出去了。
莫大奶奶快晌午才过上房,莫夫人问:“身子好点了,不舒服就躺着吧,反正今儿初七,也没什么客了。”
莫大奶奶一愣,一想一定是丈夫不好意思说,扯了慌,就支吾着过去了。
莫大奶奶从正房出来,朝东间看了看,嘴角拂上一抹阴冷的笑。
快步离开。
秋筠越来越感觉出莫大奶奶的敌视,这两日趁着过年街上热闹,出去买了些东西,预备着有合适机会同莫秋生和莫伯母说要回去的话,但节下大家高兴,怕扫了兴,就静待出了二月二,三月天暖启程回去,当然这话连喜鹊都不能说,只青语知道。
初八这天,秋筠梳洗了,谓青语道:“你今个跟我上街。”
青语欢快答应着,边去取姑娘出门穿的衣裳,秋筠看喜鹊低着头,似乎很不高兴,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就道:“喜鹊,你也跟去吧。”
听得主子说要自己跟着,喜鹊脸色放晴,忙去东厢房穿戴,秋筠这就青语一人忙活了,秋筠摇摇头,笑笑,也没责怪。
出门坐了莫府的小轿,不大工夫,就来到街市中心地段、
这一带是庐州最为繁华的街市,南北东西官道皆四五十步宽,临街都是商铺、客栈、酒肆、妓院,有不少异族的,西域胡商在此做生意。
不时有画着浓妆,身着艳色的青楼女子站在妓院门口,向往来客商出言挑逗,笑抛媚眼,就有那浮浪公子与之打情骂俏。
青语和喜鹊自京城出来,京城天子脚下,有所收敛,京官不敢公然逛窑子,而这天高皇帝远,民风颇开化。
二人一路左顾右看,颇觉新鲜,秋筠去店面较大的一个老字号缘客记商铺买了两包茶点,青语先去隔十几步远的一个卖狮子头的小吃摊子,叫三碗庐州特产小吃。
秋筠和喜鹊才从商铺出来,青语早在那厢等,秋筠和喜鹊就沿着热闹的街市过去。
突然,从南边官道上冲出一队官兵,同十几个从天而降的黑衣蒙面人,打斗起来,才热闹祥和的街市,顿时一片混乱,行人纷纷找地方躲藏。
官兵人多势重,只见黑衣蒙面人动作迅疾,出手狠辣,刀法极快,数道寒光闪过,官兵悄无声息,像深秋飘零的落叶,纷纷倒地。
待最后一官兵身子落地,领头的黑衣蒙面人,做了个手势,那十几个人快速撤去。
这一切只眨眼功夫,离秋筠站的地方不远。
当领头那黑衣蒙面人掠过秋筠身边,秋筠正背靠在墙上,喜鹊吓得抱住头,蹲在地上。
秋筠惊见那双犀利鹰一般的眼睛,那人显然一愣,动作稍缓,心生一分好奇,这要换做别的女人见到刀枪早已吓得瘫软,而她却瞪眼看着她,眼底少有的镇静,像那日,也是这样瞪着水清清的大眼睛看着他。
此刻不容多想,那黑衣人身形晃动,已数步之外,片刻消失无影无踪。
秋筠只觉清风拂过,眼前一片空旷,天地间刹那失了颜色,只那黑宝石晶亮深邃的眼眸悬在半空中。
待大队官兵赶来,拖走地上的尸首,一切归于平静,人们才三三两两出来,买卖依旧,这战乱年代,人们早已习以为常,死了个把人,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青语才吓得躲在面摊棚子里,此刻跑过来,紧张道:“姑娘没事吧?”
秋筠看喜鹊哆嗦着扶着墙站起身,在旁边犹自胆寒,一句话也不说,全没了往日机灵劲,看样子是吓傻了,不由玩笑道:“没事了,摸摸你脑袋还在脖子上,没人有兴趣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