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筠想到城外的大宅子绿树浓郁,定比这城里风凉,就着方妈先去安排了。
晚间吃饭时,提起只说带父母去个地方,没说去那里。
夏老爷和夫人对望望,点头答应。
二日,秋筠奉着父母和黄姨娘及阖府大半的家人包括厨下一干人等,只留少数人看屋子,大有此一去常住之势。
夏府车子坐不下,另雇了两辆大车,夏夫人不解,想女儿一番心意也没多做过问。
道不近,直走了两三个时辰,期间路不平,马车甚是颠簸,青语奉姑娘命,从打头车子上探出头来,招呼后面车夫马车慢点赶。
过了一小段坑洼处,道渐趋平坦,又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下。
夏老爷夫妇就听女儿在车下清亮亮的声儿道:“请爹娘下车。”
夏老爷夫妇下得车来,一下子酷暑全消,只见青山绿水环绕中白墙灰瓦一大片宅子,静如画中。
夏老爷夫妇纳闷,夏夫人道:“儿呀!这是谁家宅子?”
秋筠欢快声道:“咱家的。”
夏老爷夫妇均一愣,夏老爷诧异道:“我们几时买了这样的宅子?”
方妈搀了夫人,乐呵呵地道:“是姑娘买来孝敬你二老的。”
夏夫人不信,恐女儿是哄她的。
这时,方妈男人一直等在门首,上前迎候,道:“才着人仔细打扫了。”
夏夫人才信是真的,问秋筠道:“儿呀!你那来的钱?”
秋筠得意地晃晃头,道:“母亲给的嫁妆钱折变了置的。”
夏老爷和夫人都不约而同像看陌生人看着女儿,看得秋筠不自在,小声道:“当时怕和离没地住。”
夏老爷和夫人眼眶潮潮的,夏夫人心里一丝欣慰,道:“儿呀!你长大了,不用娘在操心了。”
秋筠挽起娘的胳膊,道:“娘还要操心,要操一辈子的心。”
黄姨娘笑着凑趣说:“家家养女儿,就数我们姑娘能干,老爷夫人没白疼姑娘。”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去。
这群下人们东瞧瞧西看看,觉着新鲜,不住口地赞。
秋筠扶着夏夫人,从头院起一直走到后院墙,期间,穿廊过厅,深院数重。
后花园花草树木修剪得齐整,有后山引下的一息活水绕园,给人清凉凉的感觉,走十几步就一亭台楼阁,花墙上爬满绿色植物。
在看房中,布置得精致,软塌珠帘,薄纱垂幔,飘渺如仙宫,傅老爷夫妇心道:女儿费了多少心思,有女孝道如此,夫复何求!
夕阳西斜,山里有徐徐小风吹来,却比城里凉快不少。
傍晚,下起微雨,流火七月,难得雨水,风夹带着冰凉的雨丝顺窗子飘入,水晶帘动,美人隔着珠帘,闲来弄弦,清灵灵如溪流,合着无声细雨,不禁令人遐想。
蒙蒙细雨隐约飘送来清亮笛声,与帘中素手挑弦流泻出美妙的琴音遥相呼应,妆点这雨后清新的世界。
夜晚,雨过天晴,一轮新月,探出头来,照在林梢。
秋筠在雨后清新园中漫步,湿润的空气夹带一股好闻的泥土气。
突然,前面站立一人,把秋筠唬了一跳,那人白衣胜雪,似从天而降,微风轻轻舞动他袍袖,飘飘扬扬,如玉树临风。
秋筠待看清楚,松了口气,道:“你怎么进来的?”
赵普清朗声儿道:“一道红墙挡不住我”,其实,他没说,他硬着头皮去傅府找过秋筠,重金买通家下人,方告诉姑娘带着家人一早坐车走了,他第一时间想到这里,果然,他猜得不错。
赵普走过去,在秋筠尚未作出反应时,就一把抓过她的手,秋筠刹那有点恍惚,一时贪恋他掌心的温暖,不忍松开,赵普道:“我听你母亲说,要带你离开?”
秋筠一愣,母亲没说要带她走,转念又顿悟,心道:母亲这是婉拒他。
也没否认澄清,怕给赵普错觉,让他多想。
赵普自顾自道:“既然今生有幸能牵到你的手,我赵某不会放开。”
这时,暗中有个丫鬟在喊:“姑娘、姑娘,你在那里?夫人找你。”
此刻,夏夫人站在不远处暗影里。看着二人。
秋筠忙答应声,甩开赵普的手,应声:“来了。”
夏夫人数声轻叹,夏老爷来到夫人身边,道:“可惜!”
夫人自言自语道:“长痛不如短痛。”
夏老爷道:“你要棒打鸳鸯?”
夫人没说话,默默。
一日晚,秋筠所住的屋子临后花园,就听蛙声不断,一阵阵吵得秋筠难受。
青语道:“这儿那里都好,就是夜晚这蛙声叫烦人。”
秋筠有点犯寻思,头两天也没这么叫,今个是怎么了。
抓了件软缎撒银遍地木槿花的披风就出了屋子,走去园中,顺着声寻去,突然前方树后跳出一人,秋筠笑了。
普小王爷呵呵笑道:“就知道你能出来,放不下吧。”
秋筠扑哧笑了,道:“吵得人呆不住,这才出来。”
普小王爷借着明亮的月光,看秋筠这一笑,灿灿的,顿觉眼角眉梢都是春色,这是小王爷心里作祟,其实,暗中只模糊能辨出五官轮廓,恋爱中人往往多了番遐想。
普王爷刹那失神,半天才道:“筠娘,我定要娶你。”
秋筠不期他能说出这话,为使他死心,正色道:“王爷放了筠娘,王爷的大恩,秋筠来生当牛做马定当报答。”
普小王爷未等她说完,一把揽她入怀,轻拥着她,在耳边絮语道:“我要你,筠娘,做梦都要你,求你,别离开。”
秋筠心一软,只短暂的一顺,就恢复神智,冷漠地道:“秋筠从此不想在见到王爷。”
赵普搂得更紧,生恐一松开她就消失,霸道地说:“我不答应。”
秋筠看他越发沉迷,突然用力推开他,断然道:“我不会嫁你”,说着,转身提着裙裾朝来时路飞奔。
自这日起,秋筠就搬到父母院中同住。
微收烦暑,一叶知秋,农历八月十五,仲秋。
秋筠早起,出去庭中,瞬时呆了,满庭的菊花,墨、紫、绿、橙、粉、棕、雪青、淡绿等五颜六色。
老赵婆子乐得合不拢嘴,正在庭中侍弄花,一一指给秋筠,道:“这菊花都是稀世珍品,姑娘看,这几盆唤作绿牡丹、十丈珠帘“、月明星稀、墨荷绿翠、太真含笑……。”
老赵婆子一连串说出了十几个名字,秋筠心里发笑,这老赵婆子大字不识一个,却能说出这样诗意的名。
老赵婆子兀自唠唠叨叨,显见是极喜欢花的。
青语和喜鹊在远处摆放花盆,喜鹊道:“这都是普王爷一早送来的。”
秋筠想起今个是中秋,这人也算用心。
那边厢,普小王爷正站在高阁之上,观察这边动静,全福爬上楼来道:“小王爷,王爷让你回去,说有事商量。”
赵普道:“我今个有事,改日在回去。”
全福无奈地看着他,道:“您还是回去一趟,也许老王爷有急事唤您,若无事,道也不远,您老在回来,今儿中秋,何必惹王爷和王妃不痛快。”
赵普想想,说:“好,备车。”
他不曾想,这一回去,就出不来了。
礼亲王府
王爷夫妇对坐愁叹,王爷道:“这孽障太胡闹了,我道是离开京城好好反省几日,原来是被那夏姑娘勾引了去。”
王妃道:“这夏秋筠长得标致,不知因何就和离了,原来看两亲家挺亲近的。”
王爷道:“你知道什么?这夏太傅被皇上责怪,那傅大人本就趋炎附势,看势头不妙,还不早脱了干系,以免受累。”
王妃不屑道:“这等不义之人,圣上怎么就没看透,要说这夏秋筠也冤。”
王爷道:“傅大人却有几分学识,人也机敏,皇上原是很看重的。”
这时,下人来报:小王爷回来了。
赵普进门,礼毕,站过一旁,道:“父母亲唤儿子何事?”
老王爷看儿子神采奕奕就猜想一定是美人在怀,不禁暗自着恼,沉声道:“我和你母亲唤你来,是问你娶亲的事考虑怎么样了?相中那家的姑娘,不妨找个机会先接触,双方见见面。”
普小王爷想都没想,直接干脆地道:“儿子看好的,上次已同父母说了。”
听得王妃满心烦恼,不觉皱眉,不等王爷说话,就先道:“父母的态度你也知道,没商量。”
赵普却无丝毫动摇,掷地有声:“儿子今生认定了她,非她不娶。”
王爷听得这句,实在耐不住,怒道:“好、好,儿大不由爷,来人”,朝外一喊,门外侍卫一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