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命丫鬟沏了茶水,亲手捧给他,道:“奶奶那,爷怎么打算的?”
傅容锦有几分懊恼道:“我何曾对不起她,竟寻了短见,弄得我颜面尽失。”
碧云看他脸色不善,张了张嘴,没敢说什么。
翌日早。
傅容锦和碧云起身,小丫鬟端了脸盆,进来侍候,碧云亲自侍候傅容锦梳洗。
傅容锦拿着棉巾擦着脸,突然道:“你奶奶不在,徒然冷清了不少。”
碧云顺着话头,道:“爷既是心里放不下奶奶,依奴婢看,爷去夏府接了奶奶回来。”
傅容锦想起丈人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有点胆怯。
碧云像是看出他心思,道:“爷陪些好话,还有什么事不完的。”
傅容锦咳声道:“我不明白,我不就多娶几个妾室,在怎么说她也是一房主母,何必同个妾室计较。”
碧云心中微叹,不好说爷的不是,道:“想必奶奶为爷冷落之故,爷过去对奶奶抛白一番,一颗心奶奶也就明白了。”
这正说着,傅太太打发辛桐过来,对傅容锦道:“太太说了,不许三爷去接三奶奶,家中有爹娘在,轮不到爷做主。”
傅容锦一听,脸色急变,忽地站起身,道:“母亲想怎样?”
辛桐见状,也吓了一跳,心说这三爷心里有三奶奶的,别看平素总在妾的院里。
辛桐不愧为傅太太跟前红人,脑筋灵光,忙赔笑道:“太太的意思,这事由老爷太太出面会好些,毕竟亲家是长辈,爷一个小辈自个去了,像是傅家不够重视,眼睛里没人。”
傅容锦听这番话,心里妥帖了点,重又坐下,道:“你就回去禀告母亲,说儿子不去就是,但求母亲凡事为儿子多想些。”
辛桐痛快地答应着去了。
站在旁边的碧云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奶奶对自己关爱有加,肚子里的孩儿才得以保全,如果奶奶真的不回来了,在若娶了新奶奶,新人未曾进门,妾室却有了身孕,碧云不敢往下想。
傅容锦走了,碧云回到屋子里,越想越惶恐。
招呼小丫鬟换了身衣裳,自己悄悄出府,去夏府找奶奶去了。
却说宋高宗,御书房枯坐,凝神许久,突然谓太监康履道:“朝廷内外都是这么传的吗?”
康履躬身陪着万分小心道:“奴才听着也是这么说的,说圣上要治夏大人的罪。”
宋高宗不说话了,看来朝中这帮子大臣可够鬼的,自己心中所想,竟能猜到。
康履从皇上是康王起,就跟着皇上,自然明白皇上的心,看他不说话,就知道心里犹豫不觉。
康履腰弯得更低,道:“这风声一传,朝中大臣人人自危,都小心谨慎,怕牵连于己身。”
“嗯?这倒不用朕出手,就能起到震慑作用。”
“皇上高明。”
康履你道为何替夏仲荀说话,这夏仲荀他也是看不上的,平素见了他,从不敷衍,爱答不理的,持才傲物,一副清高模样,令人望而生厌。
可礼亲王府,普小王爷所托,普小王爷又没白了他,他也就像吞了苍蝇,恶心了一下,看在人情、钱财面上,替他说了回话。
康履在宫中当太监当老的,皇上的喜怒哀乐,虽没表现在明面上,他也能猜得出,心道:圣上心意动摇了。
夏家的命运却从这起悄悄逆转了,虽是好,然却多了许多波折。
夏府
秋筠这两天过得舒舒服服的,每日睡到三竿,不用怕有人唠叨,啰嗦,母亲那早晚都不会怪的。
赵普派人来回话,只说:“事办妥了”,别无他话。
宋高宗的这些心理活动,不是秋筠能掐会算,只是她为两世的人,知道前生父亲被皇上降罪,是以提早做些预防。
夏大人处,早已获知这一消息,夫人自是下死力劝其辞官。
两老又为女儿的事操心,夫人道:“依我看,老爷索性辞了这官,一家三口,安安生生的过。”
夏大人心里还有点放不下,道:“朝廷多灾多难的,正用人之际,撂挑子不干,不是大丈夫所为。”
夫人想说,你不撂挑子,皇上也不让你干呀,说出来的却是另番话:“大人想想,平素你与圣上总拧着,想来皇上早就有气,如硬挺着,别说到时想为朝廷出力,只怕连家宅都不保,我这一生跟定大人,生死早置之度外,可筠娘这么年轻,可怎么好,有些话我不说大人也知道,多少抄了家的,妻女入官为奴为婢,下场岂不是惨,我活了这把年纪,说不得一根绳子了事,可筠娘呢?”
夏夫人这番话说完,在看夏大人傻了,是的,自己不为自身考虑,可女儿呢?女儿如今婆家人面都不露,显而易见,听见风声,这是要休妻啊!
不说两夫妻俩在说秋筠,清晨,秋筠正在懒床,小丫鬟来报说:“傅府碧云姨娘来了。”
秋筠心里一热,这两日,傅府一个人影不见,可一个小小的姨娘却比傅家所有的人都知情知意,忙命厅里待茶,自己穿戴了出来。
一出屋子,就见厅里坐着大腹便便的碧云,见奶奶出来,撑着桌子吃力地站起身,青语和喜鹊忙上前扶了,碧云就要倒身行礼,秋筠忙出言道:“免了,你我情同姊妹不用这虚礼。”
扶了碧云坐,碧云等秋筠先坐下,才落座。
秋筠心中感叹,多知进退的人啊!屈身与姨娘。
碧云把想好的说辞润色一番,才道:“奶奶,碧云冒昧来打扰奶奶,实是为三爷这段日子消沉自虐,奶奶现在若见了,定然吓一跳,三爷憔悴的不成样子,就是我们这做奴婢的看了都……。”
说着,碧云抽出腋下帕子,真的落下泪来,轻轻擦拭,又接着道:“别说是三爷就是三房的下人们也都念着奶奶,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奶奶回来。”
秋筠听得这情深意切的话,却丝毫没有动容,傅容锦眷恋她不是没有,但也不至于就此消沉痛苦不能自拔,这是碧云替他主子说好话,希图自个回去,碧云感念她的好,盼着她回去,倒可以理解,在者人都有私心,傅容锦若在娶,可不定有她这么好说话,到那时,娘俩的命就攥在旁人手里,是圆是方,都得凭命。
想到这,秋筠和悦地对碧云道:“妹妹心意我知道,至于我和你三爷的事,听命于父母,我与你三爷一日夫妻百日恩,能一点不念着他好来,回去告诉你爷,就说筠娘生是他人死是他鬼。”
碧云听这话,眼一亮,喜悦地道:“还是奶奶明白。”
其实,秋筠这样说,是稳住傅容锦的,狗急了跳墙,和离的事,待她想出主意,快刀斩乱麻。
傅国年下朝快步离金銮殿。
夏仲询唤了声:“亲家,留步。”
傅国年不好装作不见,停步,作揖道:“亲家请了。”
夏仲询还礼,道:“正想找亲家商量儿女的事,可否找个地方一叙。”
傅国年本想推脱,又转念听他说儿女的事,想听听他是怎么打算的。
就道:“亲家请。”
夏仲询就拖了他到京城有名的饭庄,迎客仙饭庄,包了间,酒菜齐备。
夏仲询先开口道:“说来惭愧,老夫教女无方,如今事已至此,是想同亲家商量,小两口既是过不到一处,和离算了。”
傅国年听了,心中一喜,这段日子自己如履薄冰,生恐这不知好歹轻重的亲家弄出事来,牵连自己,可又不能撇清,如今正好由他先提了,这事就好办了。
想虽这样想,嘴上却说:“哎,小夫妻吵闹常有的事,亲家不必太在意,过两天容锦那我说说,接了筠娘回来,还依旧好好过日子。”
夏仲询素性耿直,不会转弯,看他如此说,就有点着急,道:“既然事情都闹到这地步,不是我护短,我年过半百,就这一个女儿,若有个三长两短,百年之后,坟前添把土的人都没有。”
说着,酒入愁肠,就有点感怀。
傅国年压下心中喜悦,不敢太过谦让,若真说动了,怕他反悔,忙就调转话头,道:“算了,儿女的事不去管他了,让他们自己定,你我都不是迂腐之人,我们俩亲家今个好好喝一杯,这事改日再说。”
夏仲勋听他话有松动,也放了一半的心,回去同老妻可以交差了。
上灯时分,傅府上房。
傅老爷和太太对坐,傅容锦立在当地,傅老爷道:“你岳家提出你二人和离,这事紧着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