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太这两日正因着亲家的事,心不顺,看她过来,也没什么好脸,孩子没了,这女人就可有可无了。
杨贞娘进门就跪在傅太太脚下,失声痛哭,道:“太太,行行好,妾身不能活了,三奶奶唆使下人们往死里打我,打得我三天起不来炕。”
傅太太本对她没耐烦,待听她说秋筠如此无礼,气就有了三分,这几日一想起她娘家看她就不那么顺眼。
皱着眉头,不悦道:“这是真的。”
杨贞娘哭着道:“不信问问鸣凤。”
傅太太问她身后立着鸣凤道:“这可是真的吗?说老实话。”
鸣凤也跪下道:“是真的,姑娘从三奶奶房中回来,身上的伤还是奴婢擦的药,现仔细看还能看出来。”
鸣凤说完,杨贞娘撩起袖子,傅太太赫然见雪白藕臂上一片淤青,这是才刚杨贞娘往这走时,狠狠心,自己掐上去的,印子还新的。
傅太太也顾不上细看,唬着脸,朝郑环家的道:“把三奶奶找来。”
命杨贞娘和红鸾回去。
二人前脚刚走,秋筠后脚就到了。
一路,郑环家的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她,秋筠坦然地听她学说,却无丝毫惧怕,令郑环家的惊奇。
秋筠进门时,见傅太太端坐在椅子里,身边也没有侍候的丫鬟,想是怕三奶奶没脸,都故意躲了。
郑环家的知趣地掩了门出去外间看着人。
傅太太这才道:“听说你动手打了杨贞娘,打得不轻,可有此事?”傅太太也没让儿媳坐。
秋筠恭敬立着,皓首低垂,道:“母亲从那听来?儿媳虽没读过几本书,可也知礼,怎会像她说的不知深浅。”
傅太太这两日本有气,这夏家太不给力,看这三媳妇虽表面恭敬,然句句顶撞,立时沉下脸道:“你是大家出身,出嫁时父母可曾教你三从四德,夫即为天,妻便该懂得含忍,在这么闹腾,别说我不留情面。”
秋筠不敢强辩,低头不语。
傅太太心中生出一丝烦躁,又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好自为之。”
挥挥手让她下去。
秋筠往回走路上,青语跟在旁,嘟囔道:“太太无端责备主子,给主子没脸,偏着妾室,这让主子怎么在这屋里待下去。”
秋筠听了她后一句,灵光一闪,对,有了,脚步匆匆往前行,青语在后面紧撵。
赶上姑娘并行,秋筠却突然放慢脚步,凑在她耳边说了句,青语踌躇着小声说:“这……能行吗?要是有个闪失……”
秋筠道:“怎么不行,是生是死总要奋力一搏。”
一宿无话,二日早,东间没有动静,小丫鬟趴着门缝往里看,心中纳闷,奶奶平素这时早就醒了,怎么今个里间一点响动都没有。
试探着轻唤了声:“奶奶”无人答应。
小丫鬟忙去东厢房找青语和喜鹊,青语和喜鹊忙忙地赶过来,门关得死死的,敲了会门,还没有动静,青语急了,道:“快把门撞开。”
三人加上后来的两个老婆子,一起用力,“咣当”门被大力撞开。
由于使力过猛,三人齐齐倒在里间地上。
尚未爬起来,就听身后一婆子的尖声惊叫,‘妈呀’朝外就跑。
三人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朦胧晨光中,恍惚见房梁上悬着条雪白的缎带,两股交汇打成死结,三奶奶夏秋筠脚底踩着个凳子,正把脑袋往套子里钻。
在定睛一看,瞳孔顿时放大,三奶奶头已伸进去,用力踢翻了脚下的凳子,喜鹊惊叫结结巴巴喊出:“奶……奶。”
青语从地上爬起,上前抱住奶奶的双腿,一个胆大的婆子上前,同她一起抱住,青语哭喊道;“不能啊!奶奶。”
边哭边朝喜鹊喊着:“快上去,剪断带子。”
喜鹊忙从桌上摆着的针线筐中找出剪刀,顺手搬来凳子,踩着上去,哆哆嗦嗦地咔嚓一剪子,就把带子剪断。
这里青语等不妨,奶奶的身子整个压了下来,一个站立不稳,和那婆子二人连带失去知觉的奶奶都躺倒在地。
众人七手八脚把三奶奶移到床上,刚安顿好,傅太太就闻报赶来。
进门也没说话,直接奔秋筠躺着的炕上,此刻,秋筠已缓过气来,只是闭着眼。
傅太太试试鼻息,还有口气,心放到肚子里,把正哭着的青语叫到门外,问:“你奶奶平白怎么会悬梁了?”
青语抹着泪道:“奴婢不知,昨从太太处回来,奶奶说不让奴婢在外间睡,叫奴婢去下处,奴婢不敢不从,就回去了,不曾想奶奶早就揣着寻死的念头,都是奴婢该死,没侍候好奶奶。”
傅太太听得一头雾水,好好的怎么就会……,自己不就说了她两句,可也不至于……。
大夫来,瞧了瞧,道:“太太,不妨事了。”
傅太太才松了口气,看无事,就回去了。
一个时辰后,天已大亮。
府门前来了乘轿子,夏老爷和夫人一下轿,等不及通禀,直接就去了女儿房中。
进门就看女儿可怜巴巴地闭眼躺在那里,房中也无人,女儿小脸灰灰的,看起来无精打采,很虚弱的样子。
夏夫人扑在榻前,唤道:“筠娘。”
秋筠眼强睁开,有气无力动了动嘴,没发出声,夏夫人赫然见女儿脖子上有一道红红的勒痕,急怒道:“怎么回事?”
夏大人也凑上来,看到,顿时,颜色大变,问跑进来的一个小丫鬟说:“你家姑爷呢?”
小丫鬟看他眼神吓人,怯怯道:“出门去了。”
“你家太太呢?”夏夫人问。
“太太看一眼回去了。”
夏夫人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厉声道:“去禀了你家太太,说亲家过来了。”
小丫鬟跑了。
这时,青语进来,手里端着一粗瓷碗白水,夏夫人见了一皱眉,青语见了主子,忙把碗放下,倒地叩头,抽抽搭搭地说:“老爷夫人可来了”,似无限委屈。
夏夫人一听话里有话,急问:“快说,你家姑娘因何悬梁。”
青语踌躇一下,夏夫人催道:“快些讲来。”
青语这才艰涩道:“头里,府里的一个要抬贵妾的姑娘,来大闹了一场,太太又把姑娘叫了去,责备发作了姑娘一场,回来,奴婢就见姑娘不乐,以为睡宿觉就好了,谁曾想……”,说着,又呜呜哭起来。
边哭边含糊说:“青语辜负夫人重托,青语该死。”
这时,方妈早起采买回来,撞进门,没顾上给老爷夫人请安,直接就扑在床前,呼天抢地地大哭起来。
哭得夏夫人眼泪止不住地流,看向夏大人道:“老爷,筠儿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她们折磨死,还是想个法子,把女儿领回吧。”
夏仲荀眉心抽动,心在流血,他的宝贝女儿,如今被傅家逼到这份上。
这时,傅容锦听到消息急赶回来,进门见岳父母,知道事情严重,开口问:“筠娘怎么样了?”
夏大人劈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傅容锦踉跄着倒退几步,撞到桌子上,碰落茶杯滚在地上,‘噼啪’摔得粉碎。
就听门外惊慌叫了声:“我儿。”
众人回头,见傅太太丫鬟扶着进来,也顾不得什么,赶到儿子身边,看儿子嘴角流了血,冲夏大人急怒道;“亲家,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我府里打人,是何道理?”
夏大人愤然道:“打他是轻的。”
傅太太一听,火冒三丈,道:“你女儿自寻的短见,与我儿何干,为何打我儿?”
夏夫人气得直哆嗦,道:“我筠娘有个三长两短,与你们没完。”
这里闹着,就听床上,轻哼了声,秋筠微弱声音道:“母亲。”
夏夫人忙赶到床前,召唤道:“女儿,你没事吧。”
秋筠勉强挤出丝笑容,道;“娘,我没事,我要回家。”
夏大人果决地道:“收拾收拾,我们回去。”
事已至此,傅太太不满亲家,也不拦着,任他们带着女儿走了。
秋筠身子虚,青语和喜鹊,方妈等扶着。
傅容锦焦急地低唤了声:“筠娘。”
秋筠头也不回,傅容锦想追上去,被母亲一把拉住,用帕子擦着他嘴角渗出的血丝。
心疼地叨咕着。
秋筠回了娘家,傅容锦晚间也没去小跨院,来到上房,见人去屋空,只一两个小丫头在,就走去碧云东厢房。
碧云侍候他宽衣,道:“爷吃了吗?”
傅容锦落寞地坐在椅子上,只嗯了声,也没答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