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表少爷,就是吴菁莲的亲兄,一直没脸来看妹子,如今看那事过去,就趁空过来瞧瞧妹子。
房中无人只兄妹俩面对,吴振贤看妹子面容憔悴,光景惨淡,毕竟一家子至亲骨肉,心大痛,道:“妹子如今这样,姑母就不管。”
吴菁莲低声道:“太太怎么管,儿子房里的事,太太也不好插手管,都怨妹子年轻糊涂,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你侄子没了,我的心空空的,混日子吧。”
吴振贤皱着眉,也无甚话好说,过一会,吴振贤道:“孩子没了总算你有命在,你看四房的柳莺儿连命都没了,有了孩子又有何用?落在旁人手里,总算同喜有良心,对那孩子不错,可那****见了那孩子怪可怜的,瘦弱得像猫儿一样。”
吴菁莲想想也是,就不说话了。
吴振贤又道:“今年过年来家过,好歹有个娘家。”
吴菁莲低着头,小声说:“嫂嫂会不高兴,让哥哥为难。”
“你嫂子不用管她,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亲妹子她不敢怎样。”
吴菁莲心里温热,点点头,答应。
吴振贤道:“家下铺子里有点事,我过去看看。”
吴菁莲听他说要走,眼神黯淡,不舍道:“哥哥要常来看我,我一个人整天在这屋子里呆着,人都发霉了。”
吴振贤点点头,安慰道:“哥哥会时常来的。”
从妹子那出来,又去了姑母那里,傅太太问了些生意上的事,吴振贤一一答了,傅太太道:“去看你妹子了吗?”
吴振贤一脸愁容,声气低了,道:“去了,有日子没见,妹子竟变成这样,都是她自己闹的,她现在也悔当初没听姑母的话。”
傅太太一声长叹,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初,道理掰开,揉碎了苦口婆心跟她讲,就是听不进去。”
吴振贤低声道:“求太太看在父母面上,对妹子多照应几分。”
傅太太苦笑道:“若不是我在,她还不让大房的人给吃了,那个是省油的灯。”
又说了两句闲话,吴振贤要告辞,傅太太道:“到晌午了,吃了饭在回去”说着,命银屏道:“去告诉三奶奶留表少爷在府里用饭。”
秋筠这里正愁着王公子无人应酬,可巧吴表少爷来了,灵机一动,对张财家的道:“你去告诉厨房,多做几个菜,留表少爷陪着王公子用饭。”
王佟学一心就想着能见一见三奶奶,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以慰这些日子相思之苦,却不想来了个表少爷相陪,别提多沮丧,二人无话可说,草草吃了中饭,就都各自回去了。
秋筠去傅太太上房请安,可巧今儿二奶奶、四奶奶都在,傅太太诸事不顺,媳妇们例行问安就省了,今儿三姑娘的事有了点眉目,心豁亮点,媳妇们过来,婆媳就坐一起聊聊家常。
四奶奶小孙氏道:“听说三妹妹定了人家,还是个探花。”
傅太太脸上现出一丝笑来,道:“八字还没一撇,只是相看相看。”
一向清高的二奶奶乌氏破例插了句嘴,道:“听说,那探花王公子没事就往府里跑,可有这事?”
傅太太脸有得色,道:“哪有的事。”
乌氏对秋筠道:“弟妹你知道,说是不是?”
秋筠没正面答,却道:“还不是三妹妹着人疼。”这明显是讨好婆婆的。
小孙氏暗自撇撇嘴。
这时,小丫鬟上来回道:“姑太太领着梅表姑娘上京来了。”
傅太太笑道:“事先也不来个信,说来就来了。”
众人都没什么,只小孙氏眼中闪过厌烦之色,马上就掩饰地低下头。
秋筠等晚辈降阶相迎,众人见礼。
梅珊较上次见时,成熟了不少,人也容光焕发,越发显出十分颜色来。
她挽住秋筠胳膊,往里走,悄悄在秋筠耳边说:“三嫂如今忙人,打理傅府,上下尊奉,可开心吗?”
秋筠扑哧笑了,拍了她肩一下,道:“小鬼头。”
大姑太太与傅太太见了平礼,梅珊上前拜见了舅母。
傅太太招手让她坐在身边,抓过她的手说;“听说许了人家,我以为安静了,谁知还同从前一样。”
梅珊有点害羞,红了脸,低头摆弄着衣襟,道:“瞧舅母说的。”
她母亲慈爱地看眼她对傅太太道:“还好这回聘嫁在京城,有舅父一家,也有个照应。”
别人没说话,小孙氏掩不住喜色,道:“梅妹妹大喜,夫婿是那一家?”
梅珊白了她一眼,没搭茬,大姑太太说:“李侍郎三子。”
梅珊看长辈总围绕着她婚事,羞臊对秋筠道:“三嫂,陪我看看大嫂子去。”
秋筠知道她不耐烦在这里,爽快道;“好,这就去吧,一会吃晌饭,你三哥该回来了。”
二人告退,扯了手走出去。
出了上房,秋筠道:“婚期定在何时?”
梅珊眼神一暗,转瞬就欢喜起来,道:“上秋。”
这瞬间的暗淡,秋筠看在眼里,明白她心思,不好道破,暗喻道:“不管家事如何,做个当家主母,总要顺意些。”
梅珊低声道:“我明白,我不是吴姐姐”,她口中说的吴姐姐是表姑娘吴菁莲。
秋筠知道她对傅家四爷有情,但见她是个明白人,也就不在担心了。
一早,喜鹊端了铜盆清水,如烟拿了锦帕、桂花香胰、象牙梳子进堂屋。
喜鹊把铜盆放在方凳上,往主子跟前挪了挪,枚青替主子挽了袖子。
秋筠指尖才触到水里,鸣凤就进来,蹲身道:“给奶奶请安。”
秋筠淡声问:“清早起来何事?不在小跨院侍候你主子。”
这鸣凤自杨贞娘身怀有孕,与傅容锦两下里一拍即合,双飞双栖。
杨贞娘为揽爷的心,怕傅容锦趁她怀孕不能侍候回上房,就默许了二人。
得了主子的首肯,鸣凤依仗过了明路,连红鸾不放眼里,每日使奴唤婢,自做起大来。
秋筠早有耳闻,也懒怠理她,让她们在小跨院闹腾去。
红鸾见主母问,头也不低,略带傲娇,道:“爷说杨姑娘有身子,大厨房做的饭菜不可口,让奶奶拨了新鲜菜蔬,自个做着吃。”
秋筠暗道荒唐,杨贞娘在府中不是正经主子,单设小厨房与理不和,但若不答应,这傅容锦说了,又不好驳回。
想想道:“论理杨姑娘名分未定,就是定了名分也没有私设小厨房的理,不过爷既说了,也不好下爷的面子。”
说着冲着青语道:“吩咐大厨房杨姑娘想吃什么单做就是。”
这鸣凤原以为得了圣旨,奶奶毕是不敢不依从的,不想奶奶却这一番安排,心下不满,脸上就不自在起来。
秋筠也不理会,撩水洗起脸来,鸣凤站在那无趣,屋子里也无人理,怏怏告退走了。
回去,添油加醋同杨贞娘学了,气得杨贞娘七窍生烟。
傅容锦晌午头回来,听小跨院静悄悄的,觉得奇怪,进去正房。里间的帘子垂着,自撩起帘子,进去,就见杨贞娘背朝外,一个人躺着。
傅容锦过去,推了推她,杨贞娘没动,傅容锦看她鬓发撒乱,衣饰不整,越发纳闷,搬过她身子。
杨贞娘被迫着转过身来,脸却扭着,止不住香腮滚下泪来,傅容锦慌了,忙摇着她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杨贞娘不语,任傅容锦怎么问都不说话,傅容锦越觉得纳闷,走出里间,去东厢鸣凤的屋子。
进门,看鸣凤坐在榻上垂泪,过去搂住她削肩,柔声道:“你主仆今儿是怎么了,一个那屋落泪,一个这屋里哭,到底谁欺负你们了,说了爷好给你们出气。”
鸣凤还是不说话,傅容锦急了,道:“好歹你倒是说句话,我也好摆布。”
鸣凤抹了把泪赌气道:“说了爷又能怎样,难道爷惹得起吗?”
这一将,倒激起傅容锦火性,嗖地立起,道:“这府里除了老爷、太太,我那个不敢惹。”
鸣凤撇撇嘴,扬脸道:“三奶奶爷就不敢惹。”
傅容锦不曾想是秋筠,一时不吱声了,过会,问:“你奶奶又说什么了?”
鸣凤扁嘴道:“就是爷说的给姑娘立小厨房的事,奶奶说姑娘不是正经主子,祖宗没这个规矩。”
傅容锦蹙眉头,道:“你没说是我说的?”
鸣凤睃了他一眼,不屑道:“就是说了爷吩咐的,奶奶才说不能为爷破了规矩,让爷消停些,今后少找麻烦,她管家辛苦,少拿这等小事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