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迹刚刚泛起鱼肚白,窗外鸟儿欢叫,树儿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萧亦然因这几月照顾苏若雪已经习惯此时醒来,他略张开仍旧困乏的双眼,入目便是苏若雪依偎在自己怀中安适的睡颜。这是萧亦然这些天来睡得最甜最美的一觉。
看着苏若雪近在咫尺、微微翘起的圆润鼻头,忍不住就伸出舌头****一番。
呵,真是好幸福啊!
正当他卖力地摆弄舌头胡思乱想时,苏若雪终于忍无可忍“刷!”的一下睁开隐约带有一丝怒火的双眸,不满地瞪着他,“你不好好睡觉,大清早的闹什么闹!”
“呃……对不起,吵醒你了。我、我去给你熬药做饭去。”萧亦然再不敢放肆,掀开被子就要下去。
“别动!以后这些事让其他人去做,你这几天哪也不准去,给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伤!”苏若雪先他一步,将他按回床上。
“那可不行!这药只能我来熬,别人做不了的。”说着萧亦然就要挣脱苏若雪的压制,却又不敢用力,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苏若雪见此心中一痛,哑着嗓子道:“你还要割肉是么?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不想哪天醒来,看到身边躺着的是一堆白骨!”眸中的泪水就这么决堤般流了下来。
萧亦然这下慌神了,“雪儿你别哭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你伤成那样都活过来了,我只每天割块肉不会有事的。再说我皮糙肉厚,很耐割的,呵呵……。”末了还硬挤出两声傻笑。
最后,深情地道:“而且我还要与你白首到老,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别担心了……。”
“你——!自己看吧……。”苏若雪从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人,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没好气地甩到他手上。
萧亦然一愣,低头看去,只见信封上龙飞凤舞、狂放不羁地写着四个大字——
苏皇后亲启。
萧亦然为难地道:“这……是给你的信……。”
见苏若雪背过身不理自己,萧亦然只得硬着头皮从已拆开的信封中抽出里面的薄纸……
里面赫然是一封宋峥的亲笔信及那张他用血立下的——字据!
原来,宋峥见苏若雪渐渐好转已无大碍,便于昨天午时在未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离开了皇宫,并在走之前将这封信写好用砚台压住放在桌子上。
信中他已将事情的始末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苏若雪。包括他与皇室的恩怨,萧亦然为求医下跪磕头及许下的承诺和所立的字据。
宋峥原本以为皇室之人都是些娇生惯养、嚣张跋扈之辈,却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戏言、一个搪塞,身为九五之尊、万金之躯的皇帝居然会真的去割自己的肉!并且天天如此,一日未断,还能若无其事的未让任何人发现不妥……
近二个月啊,他想就算是刮骨疗伤也不及那痛的十分之一!
他是真的被感动,也真的服了!
写这封信就是想告诉皇上,不必在坚守承诺了,他宋峥已经心服口服,再无怨恨了。至于“割股疗亲”一事并无根据且皇后已大好,更不必如此了。
而将信交于皇后也是想积个德,撮合一对有情人……
至于归还那张字据,则是他跟自己打个赌:再信一次皇室之人!
看完信,萧亦然阖上双眼,掩盖其中所有的情感波动。
宋老前辈,谢谢您的成全……
朕,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定会为宋氏一族昭雪!
定会还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良久,他伸出双臂轻轻搂过苏若雪,柔声问:“今天想吃什么?我让御厨做去……。”
感觉怀中娇躯颤抖的更加厉害,而萧亦然的心却愈加暖了起来……
夕阳如沐,缓淡而下。屋内所有的事物都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有着说不出的暖意。
萧亦然和苏若雪二个同病相怜的人,慵懒地相互依偎躺在床上。
“雪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嗯,什么事?怎么吞吞吐吐的。”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察觉出萧亦然的异样,苏若雪坐起身,沉吟道:“亦然,我们连生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坦诚以对的。”
萧亦然也坐了起来,深深地凝望宽容善良的爱人,眼中溢满痛苦与挣扎,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缓缓说道:“我想……我想先暂时对外隐瞒你有孕一事。如果外面知道你未进宫就已有身孕,我怕有心人会在这上面大做文章。这样不但皇室及苏府颜面尽毁,也会影响你的名节。所以,我想等到时机成熟,嗯……三个月,延迟三个月就行。”
“好。”
只轻轻一个字,没有任何指责,没有任何埋怨,就应了,就含笑包容所有对她的不公,所有的磨难……
看着她明显隆起已近五个月的肚子,萧亦然不知道她要如何掩饰!
萧亦然喉中似卡根刺一般的难受,“雪儿,除了每日向母后问安,我会尽量替你推掉所有应酬……委屈你了!”
苏若雪摇摇头主动抱住他,“没什么委屈的,既然决定要在一起,自然要力所能及的为对方分担。”
萧亦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唯有紧紧地抱住她,不停地重复,“谢谢,谢谢……。”
半晌后,一个温润柔和却满是迟疑的声音响起。
“嗯……亦然,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好,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
“嗯……我想让蝶语回府帮我带封信给双亲。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就再没见到他们,我怕他们会担心,所以想报个平安。”
“怪不得你这几天一直心事重重,连饭都吃不下,原来是为了这事。你……不想见他们吗?”
“不了,娘看到那些伤……会受不了的,而且怀孕一事就瞒不住了。”
“对不起雪儿,你总是为我着想,而我却总在伤害你,对不起……。”
“别傻了,都过去了。”
“嗯,雪儿你放心,宋前辈配的伤药还剩很多,他信中说了只要再坚持抹上一个月就会恢复如初,再无瑕疵。”
“是啊,能不多吗!明明宋前辈留的是两个人的份,你却总是偷工减料偷偷省下藏起来!”
听出苏若雪话中的怒气,萧亦然连忙直摇头,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无辜相,“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苏若雪见他仍在狡辩,心中来气,不由提高声音,“我知道你怕我担心不愿我为你上药,所以我不勉强你。但是,你怎么可以这么糊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萧亦然低下头可怜兮兮地咕哝,“没、没有……真、真的没有……。”
苏若雪才不吃他这套,恨声道:“从今晚开始你就在我面前上药,你抹多少我就抹多少!”
“不要……!”
萧亦然惊愕地抬起头,但只哀嚎一声,便在苏若雪的瞪视下如斗败的公鸡悻悻地收声垂头。
看着已暗下来的天色,折腾够的二人终于消停下来继续委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雪儿,我想明天恢复早朝。”
“可你的伤……。”
“没事,这几天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也不再流脓水了……我身体壮着呢,你就放心吧。”
“那你自己也要注意点,凡事别太勉强了。”
“好。你也是,我不在有什么事就叫宫侍做,自己别累着。如果不舒服一定要立刻让御医过来看,千万别一个人忍着,还有……。”
苏若雪一脸头痛地打断他,“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又在宫里,不会有事的。”
“呵呵,是哦。啊,对了!明天蝶语送完信,就让她直接过来寝宫照顾你吧。毕竟是你在娘家的贴身丫头,有她来服侍,我也能放心,还能给你个解闷。”
“嗯,好。”
半晌。
“你的脚在做什么?”
“呵呵……。”
“你的手又在做什么?”
“呵呵……。”
“你的嘴……唔……。”
就这样萧亦然在最初的摸摸揉揉,到最后的以吻封缄中,无限感谢上天的恩赐。
感谢上天赋予我驱散阴霾、揭去黑暗、融化冰雪的阳光。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牢牢抓住,用生命去守护,再不会将它遗失!
丹凤殿。
“表姐听说了么,那贱人原来早就被皇上接回寝宫,且整日腻在一起,耳鬓厮磨。”
“嗯,这算什么!你还不知道吧,皇上为医治她,曾连夜亲自带人去晴川县请‘天下第一神医’宋峥重为我皇室看诊。哼,算她还做了件好事!”
“表姐,可这次非但没弄死她,反而使她更加得宠,那以后……岂不就更难扳倒她了。”
“急什么!在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是非,时间长了还怕抓不着她的把柄吗?更何况……还有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一直在为我们通风报信!”
“谁呀?”江梦如疑惑地看向萧亦柔。
萧亦柔促狭一笑,“喏,来了……。”
江梦如看着逐渐走近的人影,向萧亦柔竖起一根大拇指,“连他都能收买,表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哼,我萧亦柔从来就不是吃素的!”
看着萧亦柔嘴角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冷笑,江梦如也不禁脊背发凉,暗叹自己幸亏选对了阵营。
将军府。
“司徒影你站住!”李岚风一把抓住前面走得飞快的人,急喘两口气道:“有‘天下第一神医’宋老前辈诊治,皇后早已醒了,而且宫中也传出皇上已经跟皇后和好如初的消息。”
司徒影停下脚步,回过头郑重地道:“很感谢你那天去找皇上,之后又日以继夜的找寻宋老前辈并和皇上一起求他为宫主诊治。但,没亲眼见到宫主前,我是无法安心的。”说着便要挣脱李岚风的牵制。
李岚风见状暗讨:看来不下剂猛药不行了。
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你想违背皇后的命令吗?你、要、叛、宫、吗?”
李岚风感觉手中的身体剧震,却不再挣动,赶紧趁热打铁劝道:“你别着急,我会再托宫里人打听皇后的近况。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帮你探下皇上的口风,好不好?你二个月都等了,还差这几天吗?”
司徒影闭一闭眼,“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如果宫主情况不好,就算背负叛……。”
“不会的!不会的!……。”李岚风不知为何突然心中一窒,连忙出声打断他。
司徒影舒了口气,眼睛望向皇宫的方向,沉吟一声,“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