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当萧亦然从那房间出来时,脸色蜡黄,拧着眉头似在忍着什么,李岚风刚想上前搀扶,一口鲜血赫然喷在他的脸上……
第三日,跨出门槛后,萧亦然身上再没有一分多余的力气,早有准备的李岚风一个箭步冲过去,稳稳地接住他瞬间软倒的身体……
第四日,萧亦然感觉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一般,怎么也站不起来,苦笑着看了看仍旧昏迷不醒的苏若雪,闭上眼无力地倚靠在床头……
第五日、第六日,萧亦然只觉头脑更加昏沉,体内的真气流窜得越来越快,胸口突然一阵闷痛,一股热流就涌了上来,“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眼皮也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沉得像挂了千斤重的砝码,任你如何挣扎也睁不开……
第七日,当萧亦然将所剩无几的真气缓缓注入苏若雪的体内,不一会儿,苏若雪的脸色就越来越红润,而从修长白皙的指尖滴落的血珠也越来越鲜艳,萧亦然知道她体内毒素已基本逼出,心中不由大感宽慰。
三个时辰后,萧亦然再次感到胸中气血翻涌,而且身体也渐渐发热,直至滚烫,全身上下都如针扎一般无处不疼。但他却不愿停下,因为他知道他每多捱一刻便可为她多除一分毒,之后的银针拔毒她就可以少遭一分罪。所以他只能极力忍耐,凝神运功。但随着疼痛的不断加剧,他即使紧咬牙关,身体仍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嗯……。”一丝轻不可闻的轻声呻吟从苏若雪微启的朱唇中泄出。这是七日来,苏若雪第一次有了反应,不再是一具只会喘气的“尸体”。
从混沌中苏醒的苏若雪,柳眉微拧,睫毛在轻轻扇动几次后终于慢慢开启,露出一双清澈如水却略带迷茫的眼眸。
这里好像是家客栈,我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思绪的渐渐回笼,中毒昏倒时的情景顿时映入脑中。那时好像被人抱在怀里,之后的事情就没有印象了。
这时,从背心处不时传入体内的暖流登时让她彻底清醒——
有人正在身后为她运功逼毒!
正当她不知所措想要挣动之时,一个极其低哑虚弱的声音,不容拒绝地命令:“别动!屏气凝神,一会儿就好了……。”
苏若雪听出背后那人的声音有异,不禁有一丝担忧。她犹豫了下,用长时间昏迷后略带嘶哑的声音问道:“你……没事吧,还好吗?”
“无妨。”萧亦然自然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担忧,心中顿觉一暖,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
当萧亦然终于撑到极限不得不收回手掌后,他猛地侧身,朝床外吐出一口鲜血,惊得恰好转过头看他的苏若雪心跳登时漏掉半拍,犹豫地伸出手为他拭去嘴角的血迹,神色复杂的蹙眉凝视。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有什么……。”本应开口道谢,但不知为何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样。
其实也不能怪苏若雪疑心,在她莫名被人下毒昏迷后,本以为会死于出卖之人的手中,却不想会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搭救,而且竟肯用自身真气替她逼毒疗伤!
须知,运功逼毒不但会耗损习武之人视为生命的内力,而且若是时间较长更会对全身脏器造成损伤。这就需要长期的修养调理才行,并且如果损伤过巨,甚至可能会永远无法恢复!
苏若雪脑子乱糟糟的,心中非常矛盾,嘴角翕动数次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不由皱着眉头,一脸懊恼。
萧亦然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但他只是坦然迎视那双即带着提防又溢满担忧的星眸,轻轻一笑,虚弱地解释:“我救你,是天意,亦是……缘分。”顿了一下,又道:“我姓……秋,你可以叫我逸然。”
“萧”是国姓,告诉对方自己姓萧,就等于告诉她自己是皇室之人。况且她本来就对他疏离戒备,如此一来她岂不会有多远跑多远,再也见不到了吗。
想到此处,萧亦然不禁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好悬啊,差点就说漏了嘴。
他的脸太白了,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样子即疲惫又虚弱,仿佛连灵魂都脱离了身体,没有一丝神采,摇摇欲坠的,看着就让人忍不住为他担心。
“秋公子,你……真的没事么?还有……谢谢你。”
“嗯,我很好。”
在见到他眼中失落的神情一闪而过后,苏若雪几乎本能地冲口说道:“我……我姓……莲,莲雪。”她刚一说完,脸色就微微泛红。
苏若雪本就不擅也不屑于说谎,但这次的莫名中毒还是令她起了防备之心,所以她不得不临时编造个假的姓名。
但欺骗舍命相救的恩人,苏若雪心中还是十分愧疚,情不自禁地道:“秋公子,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赶快调理内息吧,不然……不然……。”不然我会担心这几个字,苏若雪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宫里冰凝总说她是冰做的,没有人类的感情,对谁都冷冰冰的。可是在他面前,自己就莫名的紧张无措,说话也小心翼翼的,简直都不像自己了。
苏若雪不由在想,难不成是这回中毒遗留下来的毛病?
“莲小姐,是在关心我吗?”萧亦然开心地笑了,根本不把自己的内伤当成一回事,眼中流光四溢,光彩照人。
其实对于萧亦然来说,七天的时间他与苏若雪几乎是朝夕相对,再加上一种不知名的情愫,他早已把苏若雪当成朋友、知已,甚至更近一些的关系……
苏若雪见他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惹得她一身脾气,声音也大了起来,甚至带着薄薄的愠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胡思乱想!你到底伤到哪里了,都吐血了也不在乎,快让我看看!”说着,就要把他的手给抓过来。
萧亦然自知内伤不轻,哪敢让她知道,连忙挣扎着躲避,结果引起阵阵激烈的咳嗽。他一手撑着不停颤抖的身体,一手死死地捂着嘴,但还是无法阻止殷红的血液顺着指缝不停滴落,染红了身前似雪白衣……
屋外,李岚风见皇上久久未出,心中的恐惧渐渐扩大,他再也忍耐不住推开门闯了进来。
当他看到皇上身前大片刺目的鲜红,登时僵直了身体,头脑一片空白,半晌后才惊慌地叫道:“皇……。”但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被豁然抬头的萧亦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立刻醒悟过来,忙改口道:“少、少爷,你现在感觉如何?我这就扶你回房休息!”
“无妨,岚风你速去请大夫为莲小姐银针拔毒,再……咳咳……吩咐小二……熬药……咳咳……。”勉强交待完,萧亦然捂着嘴弯下腰咳的直不起身来,地上早已凝聚一滩温热的鲜红。
“少爷!”
“秋公子!”
两个惊痛的声音同时响起。
李岚风惊骇地冲过去,萧亦然也不再拒绝他的搀扶,总算在李岚风半拖半扛的帮助下出了房间。如果不是顾虑到苏若雪,他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
苏若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感动,还有种她也说不清的东西正在心中不断地扩大,她感到眼睛无比酸涩,似蒙了一层薄雾,渐渐看不清面前的景象。
萧亦然刚踏出房门,便再支撑不住瘫倒在李岚风怀中,昏厥过去。
李岚风请来大夫和小二,按照萧亦然的吩咐交待下去,便心急火燎地赶回房间,准备为皇上运功疗伤。
在萧亦然清醒时,李岚风根本无法说服皇上为他运功疗伤。
每次他一提起,萧亦然就会皱着眉头,不赞成地反问:“如果我们都垮了,谁来照顾她?”
李岚风答不出来,因为他在乎的只是皇上,而皇上……
他护卫皇上已有十年,从未见他为谁心动,更何论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付出。莫非这就是他的劫数,抑或是命中注定?
李岚风甩了甩头,摒弃脑中繁乱的思绪,将体内真气凝聚于掌心,开始专心为皇上疏导体内肆意乱窜的气流,再将自身真气缓缓注入,只求皇上能早日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