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联距本山万万米,地处北荒东海交界处,它西邻蟒山,东至西穹巨龙密地,南靠千里红海,北往无尽墓葬,四周皆是大道残阵,因果环绕,稍有不慎,沾染上了,便是道消魂灭,沉沦不起,所以把他称为一处绝地也不为过错。
绝地是绝地,但是也是福地。
千万年来,此处危绝,故而地广人稀,遍地资源无人问津,也倒是为后人留下了诸多宝藏。直至现今,北荒几家道门联合起来,靠着从其余诸界抓来的人丁壮汉,愣是把死海填成平地,把死路踩成活路。
因而,大能而又寿命无多者,皆是蜂拥而来,寻找机缘,或许在山中游荡,哪天便能见到仙迹,得道飞升,进而羽化成仙呢,又或许只是吃颗普普通通的果子,就能延寿百年,继续窥得天机大道呢?
只是,谁又能说得准以后呢?
天空寒光点点,房君眯眼,嘴角扯动,露出一丝冷笑,却是对脚下翻滚的蝼蚁视而不见,他挥动道袍,招出一面五角阴阳镜。
“也该用膳了!”
镜子古朴,闪烁着黄色的光芒,悠悠荡荡,渐渐漂浮起来,悬在半空之中。长长的明黄流苏微微摆动,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慢慢复苏过来。
嗡——!
又是一阵白光闪烁,寒光一日千里,一队身着红色甲胄,脚踩玄晶铁剑的卫士从天而降。
气息,瞬间冰到了极致。
这是狮甲卫,乃是百年前某个道宗前辈所建,曾听说,它是为了抵御广寒魔宗,在凡世间留下的种子,用来培养希望,等待明天。只是百年时光说长也快,未曾等到种子慢慢孵化,诞生出足以镇压魔物,平定天下的人物,那曾今屠戮大荒的魔宗早已随风而逝,不见踪迹,倒是被欺压,被凌辱的人族修士走在了时代的幕前,在向天挣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现今,他是云岚的守卫者和执法者,隶属三司,非年轻俊才者不得入内。
“房先生!”落下众人皆是抱拳行礼,虽说地位相近,本是不必行礼,可是房君身兼两职,除却三司巡风使外还有一个落在肩头的便是云岚法学一脉的教授,通律法,知经文,博学多才。
云岚入学五千三百八十二条准则中,尊师重道排名第三,不可违逆,故而来人叫他先生而非监察。
为首的青年面目普通,身材挺拔,只是眼睛比较特殊——是双瞳。若是仔细看来便会发现,他的瞳孔之中隐隐约约有两朵跳动、燃烧的火焰,红色,霸道。
项昊族人!
“房监察,此处作乱的可是这些人等?”项楚扫视一周,恭谨问道。
“先前我已法宝传声,想必你已知道事情原委,”见到项楚微微点头,示意知晓,于是随意指着一地五官皆闭的付家家仆,又说道“此非学子,亦非同道,不过凡人尔,没有灵性,仅是微末而已,就如蝼蚁一般,我想,就不必三司会审了。”
语气果断,坚决,不容置疑。
“直接送去奴隶大营,改天便一起押送南联吧!”
“这是把人往死里逼迫啊!”苏铭轻轻摇头,无奈,向前踏出一步。
啪——!
付飞一个翻滚,离开房君的身旁,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当即手捏道诀,口诵法门,一只吞钱蛤蟆赫然悬在他的头顶。
蛤蟆丑陋,却是紫金成色,蛙口怒张,露出宽厚的舌苔,向里望去,不见其深浅,不知其高低,仿似饕餮一般,腹有万千世界,肚藏天地乾坤。
“收!”
蛤蟆闭目微张,一只褐色舌头从口中汹涌而出,似鲛鱼齐出,又仿似蟒蛇出动,席卷起落地不醒的家仆,而后挺直身子,定定地站在那里。
噗——
付飞吐出一口鲜血,湿了落叶,污了石板。
这枫叶啊,比鲜血更红!
“轰!”
狮甲卫诸人皆是气息全开,杀意凛然,火红色的披风无风自动,一颗颗玄奥的秘符闪烁着银光,伴着伟岸的身躯旋转,流动。
“在我云岚抗法——尔是想死不成?”
项楚厉声喝道,双瞳洞开,背后如有千万火山,袅袅地冒着青烟,却是未曾迸发,安安静静,只余下咕嘟咕嘟的水泡迸裂之音。蓦然,只见那那青烟渐渐纠葛,缠绕,混淆在一起。
“吼——”一声巨响,一只燃着袅袅烟雾的凶狮从背后走出。
本是画中物,却在人间行,有道是青光普照识海行,无中生有金丹境。
苏铭收起脚步,退了回来,六目相对,皆是无语。
“云岚律令二百一十一条,抗法不遵者,打入九层妖塔,延期候审!”
再看周围,显然道宗一干学子被吓得不轻,更有甚者,愣愣不语。
“想不到,付飞此人平日里那般欺侮他们,结果,为了他们,居然不惜己身!”
“看错此人!看错此人!吾等看错此人啊!”
————
“呵!想不到你父居然把这件至宝留给你,也就难怪,无尽墓葬中他会那般陨落!”房君低吟,也不见生气,只是言语中说不出的落寞。
“仆从有过,罪在吾身,可如果就这般把他们送去南联死地,如此处理!”付飞虚弱不堪,此前靠着父亲留下的至宝挣脱出房君施下的禁锢,本就伤了本源,可他依然站在那里,直挺挺,屹立立,巍峨挺拔。
“我不服!”
说罢,紫金蛤蟆通体发光,皮肤上的包衣起起伏伏,黏黏答答,中间的竖眼仿似要睁开一般。
“彭——”
紫色的光钵狠狠地撞在对峙的凶狮身上,仅一刹那,便是无数涟漪飞舞,枫叶片片粉碎。
项楚发眉皆红,气息瞬间提高,直叫那大风起兮,风云皆碎。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瞬间一杆长枪出窍,烈焰滔滔,宛若天神下界,威武不凡。
“我仅是据理力争,并无冒犯律法尔!”
“胡闹——!”
房君冷呵,悬在身侧的五角阴阳镜越发明亮。
炎日来得快,去得快,大半时间已去,抬头望了望立在食堂门口的日晷,苏铭越发无奈。
“诶······”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今日之事,亦不是杀鸡儆猴那般简单,付飞抗法,触犯律条,我也无能为力!”
“苏大哥——”曹汝真听出苏铭言语中的无奈,向他靠了靠,宽大的衣襟遮住牵住的袖手,“此非汝之过!”
“非我之过,却是我之事,付飞仆从罪不至死,可却因我迟疑把因果种大,我得保他!”
“何故如此?”
曹汝真不解问道。
苏铭微微一笑,把鬓发捋顺,将附在肩头装着道书经卷的革包解下,套在崔俊的头上。
“何故?我是道宫大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