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云岚道宫立足大荒三百余载,上承道祖意志,下守掌门律令,和睦亲邻,宽厚待人。不以武力而欺人,不以小善而不为”房君扫视众多学子,又道“故虽百年多风雨,可是道宫至今仍然屹立不倒,哪怕是最为落魄潦倒之时,上至荒野散修,道宫正统;下至帝王贵胄,黎明百姓,他们无不还保留着一份敬意!”
说罢,一甩长袖,把手别再后头,扭头望向了那尊仿似九重天高的道祖法相,意味深长。
只是不久,蓦然,眼神凌厉。
“道宫行事,自有道宫的准则,不会偏也不会倚,我辈身为道宫前辈,本就应该自当遵守。说不开杀戒,便是不会妄起杀念,可说要是屠你满门,自当不会只留你一个人!”
苏铭,低着头聆听教诲,眼神游荡,扫视着远处的枫林,试图找到小白的踪影,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哪怕暗中使了道法,可就是连一丝黑猫的影子都未曾见到。
这时这刻,突然起风了,是自然之风。可是除了树枝在摇晃,发出飒飒的摩擦声外,地上散落的树叶却是稳如泰山,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移动,就仿似有一块巨石牢牢地压在上面。
这是房君的威压,气息之强,恐怖如斯。
“去哪里了呢!”曹汝真皱着眉毛,煞是好看,“难道是回家了?”
她默默地扯了扯苏铭的衣袖,想要询问一下,好叫心中安稳,毕竟,作为南宫羡仙的闺中好友,小白在此处他人心中的分量,她还是有些知晓的。
苏铭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叫她心安,即便此刻心中有些担忧,也仅仅只想一个人默默承担。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房君声色俱厉。
“诶有呀,这是要杀鸡儆猴啊!”崔俊小声嘀咕,“许些日子,怕是要看不到那些顽固的身影喽!”
“还真有些寂寞啊。”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诸多学子的心思,更何况,要惩罚的也仅仅是付飞家的仆人,是凡人,对,也仅仅是群凡人罢了。
本就不是同根生,又何谈为同根死?
付飞说不出话来,因为便是之前房君眼见心烦,于是使了道法,封了他的人,闭了他的口,在强大威压下,颇不得以,只得跪在那里,好似膜拜,忏悔,求得解脱。其实不然,因为神色很不平常,在听得房君要对仆从施威之时,更是不同寻常。
愤怒,无力还有淡然。
“南宫曾说他是个好人!”崔俊低声说道。
“他的确是个好人!”
空气冷冷淡淡,氛围冷冷淡淡,就连周遭的环境也是冷冷淡淡。
“不久之前,长老们在南联发现了几处产量颇丰的矿藏,碰巧之前起了尸患,挖山的奴隶死了大半,人手紧缺,尔等便去此处吧!”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摩挲树枝的声音,很冷,但是,却不及房君声音的一半刺骨。
“仙长,贱婢——额——啊!”
房君之类的一些人,本身就是有极大的权威和武力,更何况,他的存在太久了,问仙无果,只得继续孜孜不倦,埋头苦修。在他的眼里,凡人就是凡人,哪怕他也曾是凡人,可他们终归是凡人。
仙家存在,哪里轮得上凡人插嘴?
跪下双膝,顶礼膜拜,奉上祭品就足够了!
家仆匍匐在地,颤颤发抖,可是付飞却毫无办法,他嚣张,他跋扈,他领着一群仆人四处喧哗,扰乱了云岚山的宁静。
他知道,这是不好的,也是不对的,可他也不想这样做,他不得不这样做,他不想他父的历史被遗忘,所以他宁愿被遗弃。
所以,崔俊说,南宫曾说付飞是个好人。
他确实是个好人。凡间多说,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其实不然,好人有好报,因为某些时候,报应总是加诸在身边诸人身上,俗话说,这叫挡灾。
不管你是否愿意,不管你是否真心实意的亲近,牵了这条因果线,你就得开出这因果花,至于结出的因果,且看你是否有福消受。
“苏铭,苏铭!对,苏铭能帮我!”
付飞脱去了往日的皮相,略显虚弱,一种病态的美感,此刻,在他的身上绽放。他在人群中搜索着苏铭的身影,仿若不久之前,苏铭和曹汝真搜寻小白的身影一般。
“救救他们!罪在吾身!”
苏铭读懂了他的眼神,可是,他不知道此刻该是如何决断。
“若是南宫在就好了!”
他扭头看了看小道人,见她略显忧愁,有些不忍。
“莫问,莫听,莫看!”苏铭低声道,“你本非我脉之人,勿要多管闲事!”
曹汝真捏了捏他的手掌,示意她知道如何去做。
“终究是给他人做警示,只怕这付飞心中也是不甘!”
“倒也无话可说,不甘,不甘怎滴,就是苦的他也得傍上蜜糖,给吞到肚里去!”年轻学子,见那房君若有所思,怔怔出神,窃窃私语道,“总归是他错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虽说付飞扰乱云岚,可也不是什么叛门大过,这房君一刀,可是斩在他家的心窝上!”
“可不正是?随他出来的名为家仆,可谁人不是凡间下家的嫡亲公子?”,崔俊身旁一人叹了口气,说道“人心散了,可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呵,危言耸听罢了,我活了20余载,还未曾见到千辛万苦伴上仙家的凡家会为了区区几颗种子离离散散!”
眼见房君忘来,此子吓了一跳,瞧见不是望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空气,再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他父死了啊!”
他父是主语,死了是动词,啊表示语气,很简单,也很单调,可就是这句话,那个刚刚言语的学子沉默了,若有所思。
这是变数。
“待到执法司的人到来,便把这群人送走吧!”
房君不在多说,脚下那个欲开口求饶的仆从,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青筋暴跳,面色狰狞,却是毫无办法,五官皆闭,四肢具废。
虽未流血,确实血流满地,在心里,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