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飞和李芸芸的关系是秘而不宣的。在这点上似乎他们俩要比我们俩精明多了。他们也很低调,每天都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即便是两人一前一后的从教室门口走到最后一排也没多少人注意。可我还想再强调一下,即便是我们深深的相拥了,我们依旧不是恋人。或许我想,苏寒也想,可我们心里总好像有一层纸堵住了这方面的心思。两个关系很好的男女朋友也是可以相拥的。
章飞听苏寒说了我们去外边过夜之后,亲自问我去了哪个旅馆,哪个房间。他说他也要带着李芸芸一起去。他说完这些话离开之后我才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说的非要住我们原来的那间房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苏寒的原因。我不得不朝着这方面想,不然,他没必要一再强调住那间房。章飞也真是得不到一个人也要闻一下她留下的体香。可我们那天狼狈不堪,连衣服都没脱,哪里来的体香。
章飞还真的带李芸芸去了。星期六下午放学,我和苏寒正在校园里转悠,他带着李芸芸朝我们走了过来。他开口便说,他们要去开房。我不惊讶,苏寒倒是很惊讶。苏寒劝他们俩说年纪太小,还正在上高一,做这事以后会后悔的。章飞不解反问我们不是已经发生关系了。苏寒告诉他,我们只是拥抱了一下,没过多亲昵的行为。他死都不相信。他还说,他和李芸芸不后悔,以后还要在一起,山盟海誓都立下了。
章飞牵着李芸芸的手。李芸芸看上去很满足很幸福很娇羞的样子。我在苏寒脸上都看不到那种娇羞的美,她倒是没进洞房就已经春心荡漾了。她个头不算挨,只比章飞矮半个头。短发,圆脸,皮肤黝黑,看上去健康的很。她是个体育特长生,长跑是她的强项。
章飞特意刮干净了他满脸的胡须。脸上没胡须的他,倒是很先前的模样有很大出入,年轻的很,单从外表上来看,可谓是一表人才。只是粗声粗气仍旧没有变,说起话来声如洪钟。
他们走一步回头看一下,直到走了四五步才兴奋的匆匆离去。苏寒特意指着他们说,他们以后肯定会后悔。没走一会儿,她还生气了,说小小年纪怎么能发生关系呢?即便是我们俩也只是拥抱一下而已。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因此生气,只是我顺着她的脾气,按她说的说不定哪天她就突然离我而去了。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有些不好受。可我还是不相信这会提前发生。如果我们都安好,三年我们都可以保持这样亲密的关系,却不会挑破它,更不会发生关系。我们俩个都不是外强中干的人,自我克制能力无人能比。要不然,从小学到初中,也不会时时被老师们夸奖,也不会一直处在几十个同学的中心位置。做好好学生,不但学习要好,能忍能拼能受也是很重要的原因。最好的例证就是:我们在关系这般亲密的情况下,成绩不但没滑坡反而进步了。
我们在篮球场上看了一会儿两个队的比赛,离开操场,出了校门,又到了那家先前来过的旅馆。我们很默契,即使谁也不说,都知道先前的约定,都知道该什么时候来。天已经黑了,校门口外家家店门内都亮着灯。明天就是星期天,今天晚上校门外的人特别多,每个人都好像被放出来的笼中兽,呼吸着校外的新鲜空气。这不就是自由了么,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
隋白存并没有把他的病态发展到极致。一放学我就看到他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第一个跑了出去。在校园里,在校门口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这样也让我很放心。我和苏寒走进了那间旅馆,遗憾的是,房间竟然住满了。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独处一室的机会好像一下子就被人给剥夺了。这里的旅馆大部分都是学生租住,看来像章飞和李芸芸这样想早点到“极乐世界”的年轻人还真不少。
我们只好去问别的旅店,直到第三家旅店才有了空房间。两个人开了房,拿了房卡,进了房间,脱掉鞋子,当即分别用被子把自己盖好,坐着开始为此时的美好而欣喜。第一次两个人躺在一个床上,除了激动,还是激动。现在两个人坐在床上,不单单是回味上次的种种美好,还殷切期盼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孤男寡女,一旦到了这个时刻,不发生点什么,那简直是奇迹。上次是不一样的情况,这次虽说仍然是要聆听彼此内心的声音,但彼此谁不想相拥而眠呢。多年的克制力能不能起作用,也只能慢慢往下看了。
我们沉默欣喜了好久,甚至手都不敢碰一下,总怕谁提前触碰到了开光,灯突然就亮了,光岂不是要铺设到每个角落里去。我们都知道自己内心正在挣扎,想到此前在章飞和李芸芸说过的话,想到父母,想到亲朋。我又想到苏寒她的病,或许她也在想自己的病。她有什么怕的,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她都不怕,我自然要让她开心,我也不能怕。
我们傻傻地坐了很长时间,连朝对方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最后实在是累了,才躺了下来。窗外的亮光透了过来,街上似乎更加热闹了,熙熙攘攘像过节一样。吆喝声,叫喊声,大笑声,汽笛声不绝入耳。偶尔走廊里传过来一阵脚步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绵长悠远。我们又仿佛置身于雪夜乡村。
我们几乎同时碰了一下对方的手,整个身子像触电一般。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她开始畅谈她的未来,我开始诉说自己的过去。两个人谈着谈着,心情开始平静,意识渐渐模糊,就这样沉入梦乡了。半夜,苏寒把我叫醒了。她说她听到哼叫的声音。我说那是猪叫。她不相信。我又说猪被人杀之前都这样叫唤。她说她害怕。我就一把把她拉了过来抱住了她直到天亮。我们在客房里吃了早饭,一直躲在被窝里待到中午才退了房。
太阳昏黄的像被打碎的鸡蛋,黯淡无光。冷风停了,远处密密麻麻的树木像被脱去了衣服的人一样竖立着。它们一定很寂寞,即便是枝桠搭着枝桠,树干靠着树干。苏寒问我遗憾么,我说不,憧憬着我们美好的未来。
星期一我们倒了大霉。叶贝把我们告到了邹正那里。据邹正说,叶贝说我们擅自夜不归宿同居一室发生了关系。苏寒的手下留情不但没换来叶贝的道歉还被倒打了一耙。她觉得我们在全部同学面前羞辱了她,这比被人打一顿难受多了。被人打一顿不久就会好,可要是精神受了创伤可能一辈子都有阴影了。这话是没错。可我们是受害的一方,我们只是正确的伸张了自己的正义。
章飞一听到邹正问我们夜不归宿校外同居的事。他就害怕了,他几次三番的问我自己有没有被告密,问我会不会把他和李芸芸给说出去。这样的表现与他先前的胆大的形象完全不相匹配。我让他把心放到肚子里,我是不会说的。他又担心苏寒会说出去。后来,他非要我们写下保证书,并且拿零食课外书之类封我们的口。自己做了,现在却胆小如鼠,不敢担当了。本来他高大的想象在我心中一下子就变成了矮子。苏寒说不能怪他,有哪个同学发生了这事不害怕,都处在无形的大手的掌控之下,谁能不害怕呢。也就是我们两个不怕死的不怕罢了。事实就是我们根本就没做什么,我们怕什么。
邹正又罚我们跑圈。上午课间操完了的时候,他让我们自己去操场。这次没人监督,要看一下我们是不是真的真心实意的承认错误。我觉得他邹正受了叶贝的蛊惑,要不就是存心这样整我们。苏寒不服气,不过,她想出了个好主意。一味儿的给邹正对着干也不是办法,时间还长着呢。不然,趁现在有时间跑出去到处看看转转。她问答应不答应,我当然会同意她的一切举动。
正值上课期间,校门根本就不会开。我们只好找到上次翻墙的地方翻了过去。四周无人,即便是有人,我们还是要翻越过去的。我们坐上了一辆公交车,车上的人没几个。不幸的是,在车上遇到了我们的体育老师。本来想要躲避,一上车就被他看见了。他微笑着朝我们挥挥手,示意我们过去。躲也躲不过去,只好就这样面对。我们又没犯法,只是受无端的罚,跑出来转一下而已。
他提到我们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事那么多人都知道了。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呀。他问我们去哪里,正上课的时间。本来我要骗他说我们请假过了。苏寒不让,她一五一十的说清了前因后果,直到说出来我们是怎么跑出了校园。他每听一句就惊叹一声,好像他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似的。不过,他倒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指出了邹正的不对,也批评了叶贝的行为,最后又说我们跑出来是不对的。哪有学生用这样的方式面对老师的体罚呢。我心里不同意,不这样解决怎么解决,不这样解决只能像小学初中时那样忍。那时年幼怕老师,现在虽未成年,我们已经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