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娇惯常察言观色,瞧出皇帝面露不虞,愈发惶恐,一双手哆哆嗦嗦,竟将一杯酒洒出了大半,溅上衣襟晕开一团一团的水渍。越忙越乱,泪水止不住啪嗒啪嗒落,声音亦吓得变了形,拖着哭腔道:“皇上……皇上……”
毕竟是个小姑娘,心机再重胆子却小,皇帝瞧着她梨花带雨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知怎地想起第一日大婚的皇后,表面从容镇定,其实递上交杯酒的时候,一双手也似这般抖得像筛子。忆及当年,神色渐和,不禁微微笑了笑。
笑娇还以为自己得到皇帝原谅,惊魂未定松了口气。皇帝余光扫过,心生怜悯。不甘寂寞的宫女比比皆是,又何必为难她?他有意无意望了她一眼,莹白瘦削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泪水,战战兢兢望着自己,叹道:“你叫什么名字?”
笑娇如闻天籁,抖抖索索道:“臣……奴婢……周……笑娇。”
“周笑娇,”皇帝咀嚼着她的回答,并不问是哪两个字,却狐疑道:“朕似乎见过你,在何处做事?”
“奴婢现在清音阁伺候柔妃娘娘。”她总算捡回几分自信。
皇帝一扬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淡淡道:“既然如此,就与朕同去清音阁吧。”
笑娇一愣,万没料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她苦心琢磨一晚上如何取悦皇帝,到头来却为周荃清做了嫁衣裳?她咬咬牙,嘎声回应:“娘娘说今晚不舒服,怕是已经睡下了。”她倒不是说谎,只不过就算周荃清睡下,听闻圣驾也是要蹦起来的。
皇帝看破了她的心思,哼了一声,故意道:“清音阁未必只有柔妃一人。不过既然如此,朕去荷凌宫便是。”全不理睬笑娇,起身翩然而去。
笑娇直愣愣盯着皇帝的背影,许久才哇的一声哭起来。皇帝刚才意思是要她侍寝么?好不容易的机会就这样飞了,她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墙上。
皇帝故意耍弄了她一番,心情却不畅快。说是去荷凌宫,不过是她的势利反而使他想起孟玉婉的大气来,本无多少心情。他回头望了望夜色笼罩的抒盈宫,暗影重重全无昔日的旖旎风景,不觉心生烦闷,拂袖而去。
湘琳好不容易听完了笑娇抽抽噎噎的叙述,再打量她的穿着,皱眉道:“偶遇罢了,你何必搞得这般郑重?我不是和你说过,实话实说,就算皇上问你怎么会过去,你也只说是怀念丹青,怎么全不记得?”
笑娇忙着哭,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她一向自负美貌,又颇学过拿捏男人心的技巧,自以为万无一失。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皇帝本就心情不好,她偏偏往枪口上撞,弄巧成拙,湘琳一番心血算是打了水漂。
这样也好,让她早早断了心思,未免不是她的幸运。湘琳想着,语气渐缓,好生安慰。笑娇哭得满脸泪痕,仍不忘抓住她的手:“湘琳,你再帮我一次!皇上误会了我,我总得解释清楚啊!就一次,好不好?”
湘琳看着她殷殷期待的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