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这是有人拼死从日本领事馆里面弄出来的情报，让我辈汗颜啊！日本人这些年一直在四川活动。走私、贩毒、设领事馆、破坏救国会，你们看看这一章，名字就叫'挑拨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关系'，计划何其周密，用心何其险恶？！"
傅常点点头道："当时看到这本周刊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想不到日本人竟如此奸险，幸好去年他们要来成都设领事馆的时候，甫公深谋远虑，用妙计把这事儿给搅黄了。要不然，现在仗打起来了，他们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们花的是川中父老的血汗钱，拼的是川中子弟的性命，要是不打一仗漂亮的，向老百姓报不出这笔账来，我刘湘无颜见川中父老啊！"刘湘拍案而起，"这事不要再议了，明天就是下刀子，我也要去南京！"
"钟体乾！"刘湘开始下令，"从今日起，你代行川康绥靖主任一职，邓汉祥代行四川省政府主席，四川省保安司令一职交保安处长王陵基代行，傅常、钟体乾、张斯可、乔毅夫、邓汉祥，你们五个人组成绥省联合办公厅，负责迅速扩编部队。前线战事吃紧，兵源武器一定要充足，在欧洲买的枪炮弹药要赶紧运回来，八大工业中，兵工厂和炼钢厂的生产现在是重中之重……"
大约说得太急太快，刘湘一口气又堵在了胸腔，他脸色惨白地扶住了桌子，良久，猛咳一声，这一咳，痰里几乎全是鲜血。
傅常扶住他："甫公，别说了，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您放心……"
邓汉祥眼圈红了："甫公，到了南京，您自己一定要多多小心，多多保重，现在，我们四川再经不起乱啊！"
众人渐渐散去。终于，屋子里只剩下了刘湘一人。
赵义青手里紧捏着刀片，他的额头渗出汗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刘湘茫然不知，正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赵义青瞪着他，狠狠地咬着牙，似乎要把牙都咬碎了吞下去，终于，他扬起了手，刀片飞了出去！
刘湘站了起来。他推开窗户，看见窗前的黄叶刷刷地落下来。他没有看见，在这棵大树离地十米的高处，有一张薄薄的刀片没入了树身。
13
夜的街上行走着夜。
赵义青重新穿上了他的黑色风衣，这使得他看上去便像是夜的同行者。
深夜里诞生的风是硬的，如石头，它们几乎是砸进了赵义青的衣领之中，但他任衣服敞开着，任风砸着他的躯壳。他此刻是由千丝万缕包成的茧壳，肉体在里面挣扎，怨气横冲直撞，找不到出路。
风雨将至，他没有时间混沌，他必须在风雨之前自己破茧而出，没有外力也不能借助外力，否则他就会像那些永生不能起飞的蚕蛾，在地面匍匐着过完脆弱而没有尊严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