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紧闭的双目里再也关不住眼泪,一滴一滴落到蒲团上。
3
赵义青站在张顺发的坟前。沉默的石碑,沉默的土堆,都不能给到他想要的答案。
良久,他终于挥起了锄头。
戴着手套掀开薄薄的棺材盖--由于刚才用力挖掘时的振动,盖面已经有些裂开了。尸臭与其说是冲了出来,不如说是被挤出来的。
赵义青看见的是一具塞满了棺材的庞然大物--这是尸体腐烂的一个必然过程,当腐败扩散到全身,人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撑裂了,无论是头颅、四肢还是身体,都已膨胀得面目全非。人终于成了巨人,但却是没有生命的巨人。
尽管已经按照古法用麻油涂了鼻,嘴里含着生姜,但那可怕的气味依然像战争一样席卷过来。赵义青压抑住想要逃掉的念头,逼迫自己面对他最难以面对的污秽恶臭,分析着眼前的这具尸体。
然而他现在已经无法判断这人生前,或膨胀前的形貌了,加上他并没有见过剑胆的真面目,使得这项工作完全没有了意义,于是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这次开馆验尸的举动又是一件蠢事。
赵义青从带来的布袋里掏出一把苍术,点燃,让这避秽的药香驱逐了些臭气,然后用一根结实的竹棍小心地拨动着尸体的胸部和手部--在客栈里他没有发现那半枚扳指,如果剑胆死了,那么扳指就应该在他身上。那半枚玉扳指并不值钱,找到了那半枚扳指,也就证明他找到了剑胆,找到了剑胆,他才能获得更多关于地图的蛛丝马迹,才能对身在天津的义父有一个交代。
然而,他再一次失望了--那半枚扳指没有踪影。是遗落在某个地方,还是被贪得无厌的土匪拿走了?这具尸体除了恶臭,没有给他任何线索。
还有那张图,现在又在何处呢?
赵义青下午晚些时候去了位于五福街的张公馆,公馆的主人张和夋正是义父口中那位赠图报恩的兄弟。张和夋是在十月十日病逝的,赵义青从周围邻居口中已证实了,一个名为张顺发的人在张和夋临死前拜访过张公馆。在张和夋死后,这个张顺发更是以远房亲戚的名义为之操办了丧事,从种种迹象看来,剑胆已经顺利地拿到了图纸。
剑胆出事的时间是十月十七日,仅仅在张顺发死后七天,剑胆便横尸街头--这是不幸,还是巧合?
七天!
赵义青不禁因这个不吉利的数字而打了个寒战。那不正是张和夋的"头七"之日吗?
4
吴涯把自己埋入黑暗中。
黑暗是他的壳,他在黑暗中才能感受到自由--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的皮肤,只能在黑暗中才能呼吸。这黑暗是摇晃着的,外面传来水流过去的声音,头顶的甲板上有不寐之人的脚步声,载着疲倦,也载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