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神界之路,一朵祥云静静停立在那云障之内,一袭白衣迎风而立,发系和风轻舞,那一声嘶喊不仅喊出了她失落悲愤的心,也喊出了他五百年来不曾有过的悸动。
“华!”螺裳紧了紧白顷华未曾松开的手,她指尖的经脉早已被那股强大的力道捏到充血,沾满汗的手心似已感觉不出手心的潮湿,她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许久,才响起白顷华压抑而低沉的音符,“恩。”
祥云破开云障,朝着净魔神殿而去,这一路,螺裳的手未曾松开丝毫,哪怕是短暂失去了感觉。
千百年来,螺裳想要的独独这个答案,五百年来,白顷华想要的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一个果呢?
“有一天,我会还你一个释怀!”
那一天,还可以有多久?
螺裳默默跟在白顷华身边,看着他微白的侧脸,沉默着——
白顷华,那一天,你去哪,螺裳便随君去哪!
空中,风声悲鸣,千年永叹!
昭昭不知道要去哪儿,只觉得心头一阵不寒而栗的畏惧,压迫着五脏六腑难以喘息,那种言表的悲哀与愤恨另昭昭心头里空洞而寂寞。
乱窜的心脉犹若海底的激流,直逼体内的每一个感官,昭昭昏了过去,从祥云上直直跌入人界,本以为摔得粉身碎骨,却生生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长发飘扬,玄衣塑身,气宇轩昂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心痛,他开口喊:“昭昭,你怎会如此不惜自己?”
昭昭醒来时看见的便是君无涯,他一脸的谦和笑容,笑得温润而柔和,昭昭倏地从榻上弹起来,云袖轻拂间便只身站在扶桑洞外,正欲踏云离开,却听君无涯且急且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道:“昭昭,我有什么可以帮你么?”
拂袖间,昭昭生生怔住了脚底的步伐,她并不回头,山中的风将她的发轻轻托起,红衣也随着烈烈的翻飞,像只欲展翅的火蝶。
昭昭的停驻另君无涯真心缓了口气,他上前一步步走,边凝视着那袭怒放的红衣边朗朗道:“昭昭,你的话,我君无涯定会全力以赴。”
闻言,昭昭转过身来,目光质疑的凝视君无涯,“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离得近了,君无涯随即止了步,他施施然看着昭昭,用异常镇定的话对昭昭道:“五百年后,你虽只记得白顷华,但我不会忘了从前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昭昭凛了凛眉,大惑,“我们?”
君无涯静静点头,“是!即使没有白顷华,你也可以活得一样自在。”
昭昭在心底抽了口凉气,她转身望了望那碧海天穹,随即低下头来,默默的不说话,君无涯看着她一袭红影,脸上逐渐的浮现出一丝胜利的笑容。
话说,净魔神殿终日都是静到穷尽的模样,没有多余的摆设,多余的人,多余的言语,只常常传来一阵掩饰的轻咳。
螺裳将仙丹递给白顷华后便一刻也没离开过,直到白顷华睁开眼来,螺裳还是没有一丝离开的意思,与往日的不同,白顷华也缓缓散了仙力,然,用平静的看着螺裳,淡淡问:“你可有话想问?”
螺裳微微动了动唇,一肚子的话想问想说,可无奈却怎也开不了口,若是可以说出来,她不会等了这么些年。
“螺裳。”白顷华心知肚明,却始终不道明白,他静静站起身,“若是她如你这般,便好了。”边道边拖着疲惫的身影朝屋外走。
“不好!”螺裳脱口而出,心底满是怨艾,“若是她如我这般,你便不会爱她这么深。”
他随之顿住,只觉心头一阵发疼,讷讷的站在原地,却不敢回头,而螺裳呢?眼里已滑出细细的泪来,却倔强的凝视着那袭白衣。
她想:白顷华,你回过头来呀,若是你回头了,我便将这些年想说的话一一道与你。
那些话,在她心里藏了这么多年,压抑着,很痛呢?
“螺裳——”白顷华呆呆站着,他的发随着衣袂起舞,无风自动,“这些年,辛苦你了。”
翩翩白衣如一片浅薄的云飘然远去,螺裳渴望的东西终究没能实现,她颓废的跌在地面,贝齿咬破了唇瓣,殷红的血珠子就顺着嘴角一滴滴滑在那琉璃地面上。
他始终没能回头,而螺裳所等待的不过一场风花雪月,她懂,却不信!
昭昭作别了君无涯便施了妖术来到了花慈国,自那日拜访花府,这一别便是数月,昭昭不自感叹时光的流逝竟是这般快。
一袭红衣落在了花府院中,没有了主子的院子就像是没有了蝴蝶的花,凋零了,也寂寥了。
院中的梨树已是垂垂不已,干枯的枝条毫无生气可言,曾经满树的梨花早已在那一次被花问烧了个七七八八。
花问是过世在这个院中,那夜,昭昭在这里醉了一夜,也醒了一夜,若不是花问的梨花酒,昭昭怕是此刻也不会对花问说出那些掏心掏肺的话来。
望着寂寞的院角,还有那扇紧闭的屋门,昭昭不自禁的又记起那袭紫衣不舍的目光,在明亮的天光下显得如此寂寞与寥落。
她杀了他!只因他知得她的心事。
“姑娘!”身后,站着一位老人,手里杵着一支扫帚,见昭昭转过头来,他才继续道:“姑娘可是仙子?”
昭昭蹙起眉尾,似懂非懂老人的话,却见老人拿着扫帚一步步走上来,边道:“姑娘,这是我家三爷留下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精雕细琢的木雕,老人递给昭昭,“三爷说了若是有一日一位姑娘来这里就将这个木雕给她。”
看着老人手中的木雕,昭昭心神不由得一愣,好精巧的木雕,云上仙子惟妙惟肖,忧伤的目光像一片沉寂化不开的海,这人界怕是除了花问便再也无人可以雕刻出这样活灵活现,极具灵气的人像了吧!
昭昭接过木雕,抿着的嘴角淡淡的扬了扬,再抬起头来看着老人,清浅的话不着一丝痕迹,“老人家,你怎就知道这个姑娘是我?”
老人苦苦一笑,苍老的脸上拉开丝丝皱纹,他悠悠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木雕的模样像姑娘,尤其是那双眼睛,三爷怕是用了很重的心。”
昭昭一顿,手心静静溢出细汗,老人唉自叹了口气,看了看昭昭手中的木雕,垂着头朝着院外走去。
紧了紧手,直到昭昭觉得手心的汗被木雕吸去,似才发觉什么不妥,她连忙追着老人的背影而去,无奈,前院空挡,就连整个花府都清清淡淡,寻不到一人。
朱门紧闭,就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来了。
可那个老人,手中分明提着一把扫帚。
他是谁?
是世外高人么?可寻不着一丝异样的气息。
昭昭想:些许真是一个做活路的老人吧,可若老人说的是真,那么花问又怎会知道她会来此地,还告诉老人那番令她匪夷所思的话。
头脑中,只觉一阵火石电光闪过,昭昭眸光霎时一变。
花问,莫非还活着?
蓬莱,仙雾终日缭绕着仙岛,真要透过那片雾色才可以窥视到结界中仙境浩瀚的一角,若是寻常人,定被这片守护的结界阻隔在外,以至于蓬莱在世人面前便成了一个想象中的传说。
君无涯散了妖力,稳稳落在蓬莱仙境中,迎上来的是一个小童,他看了看君无涯,沉静的眸中忽然闪过一片异样的光,“你是——”
君无涯却不拐弯抹角,无视阿尘的话,直朝那大殿内喊:“君无涯拜访蓬莱岛主青洛!”目光轻描淡写扫过阿尘,却在那一瞬,眸光微微流转。
阿尘并不避讳,看着君无涯的目光随之微妙的变换,心头竟也生出那么股子不安,终究是青洛的出现另君无涯暂时停止了对阿尘的审度。
一袭青衣洒脱而自在,青洛语气冷淡,道:“无涯山主来我蓬莱有何贵干?”
君无涯直奔主题,“是想来打听一个人。”
青洛冷声一笑,“蓬莱怎兼得了司命神的职责?”似有逐客的意思。
君无涯听了并不气,一手附在背后,一手抬手拂袖,静静道:“这个人些许你知道,人界花府花问。”
闻之,青洛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看着君无涯的目光染上了深深的敌意,“人界的事与我何干?”
阿尘却瞬即变了脸,在青洛那瞬间的眸光中不作声色的从一旁离开,却刚走出一步,整个人便死死的定住了,不由得心中大慌。
君无涯孤自的笑,面带讽刺,“青洛上神可是好记心?”拂袖间,阿尘整个人就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一把,不由自主的朝着君无涯移动。
青洛大惊,喝道:“君无涯,你敢在蓬莱造次?”随即捏诀散了君无涯的妖力,身影如电光般快速闪到阿尘身边,在他身后一推,严肃道:“这里无你的事,还不下去!”
阿尘经过这一拉一松,浑身早已冷汗淋漓,连作揖都来不及朝着大殿直奔。
“且慢!”君无涯朗声大喊,待阿尘怔住脚步,君无涯这才信心十足的指着阿尘的背影,对青洛道:“我要找的就是他,花问!”
青洛深眸一锁,似是那肃然的眸光中要射出一柄剑来,“君无涯,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知是哪里来的风,吹起三人的衣袍,烈烈的飞,一片随风而落的叶就这样在空中打着旋悠然的落到阿尘的肩上。
那一瞬,阿尘缓缓转过身来,紧蹙的眉宇间透着一份难以置信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