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岛,终年被仙雾缭绕,宛然一个羞涩的少女用云袖轻轻遮住那倾世的容颜,美得不像话。
祥云之上,昭昭从远处望去也只能窥视到蓬莱渺小的一角,她垂着眉,施了术法,那祥云便直直落入曼妙的仙雾中。
仙雾之中是巍峨的山峦,碧水相环,将它拥抱其中,巍峨的山脉被拢在仙雾中,看不到顶,那股自山顶泻下来的水流像是来自九天之上,半空中悠悠扬扬而洒,将整个蓬莱拢在一片薄薄的水色中,偶尔雾开云散,便可以看见空中的水雾被染成七彩光芒,灼灼生辉。
昭昭施法散了祥云,并没有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生出半丝希冀,云袖轻缭而过,随即朝着蓬莱大殿走去。
“仙子请止步!”喊话的是一个女童,梳着两支羊角辫,上系蓝色的发带,一双警醒的黑眸忽闪忽闪的看着昭昭。
昭昭止了步,淡淡对女童道:“麻烦通报一声,昭昭特来拜访青洛岛主。”
“呀!”女童面带惊色,黑色的瞳中出奇的亮,她细细打量着昭昭,只见她一身浅黄的纱衣上点着朵朵碎花,发鬓只是用一支简单的珍珠钗随意挽着结,一条浅紫色的蝴蝶发带随着如墨的长发在空中优雅的飘,眉目若画,唇如含朱,浑身聚着空谷幽兰般的清雅与超尘脱俗。
这个人生得好美!
这便是数千年前传说的六界第一美人云邪山主么?
女童异样的表情,昭昭着实不喜,云袖一洒,便要走进蓬莱大殿。
“仙子!”女童终是从啧啧称奇中回过神来,她上前一步,静静对着昭昭施礼,“请仙子稍等,小婢这就去通报青洛尊上!”女童又是一阵施礼,抬起头看了看昭昭,见她眉尾轻轻蹙着,先是一怔,然,飞快的跑进了大殿。
不多时,女童从大殿中恹恹跑出来,一走一步跺脚,满脸不悦,身后跟着的是一袭蓝袍,笑容可掬的蓬莱岛主青洛。
“不知云邪山主光临我蓬莱,有何要事?”青洛一面快步走来,一面笑,最后小心翼翼的看昭昭,骨子里谨慎得紧。
那日,白顷华口中的她怕就是昭昭了吧!
也只能有她,才另千万年来不曾输的棋局败在了他手中。
昭昭睨着青洛并不答话,淡淡的眸底目光浅浅,宛若一弯空谷幽潭。
“呵呵!”青洛咧着嘴笑,说得心神不宁,“蓬莱仙岛虽不及云邪山,但偶尔换换清新空气似乎也不错,云邪山主慢慢赏,我就不……”
昭昭失口打断:“青洛,一别五百年,你倒是觉得生分了!”
青洛一怔,心尖尖仿似被重锤狠狠敲了一记,“昭……昭昭……你不是……”他吃惊得双瞳一缩,惊呼:“你记得我?”
淡然的眉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哀伤,昭昭无奈,“一杯忘忧酒,不料却是想忘的忘不掉。”青洛微微一怔,原来是这个理儿,却又听昭昭道:“此次前来,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青洛目光恍惚,问:“昭昭,你心中有何疑问?”心中却如波涛在滚,似是要破体而出。
“一千年前,白顷华究竟是为何要娶梨花仙子?”
语毕,青洛呆若木鸡,因慌乱而握紧的拳头已是汗水淋漓,他其实早该猜到,昭昭不是那般轻易就可以舍弃的人。
“哎!”仙气拢聚的蓬莱仙岛,响起一声悠悠长叹,自雾色中缓缓散开。
夜,逐渐沉寂下来。
花问呆呆的站在高高城墙之上,他始终扬着头,今夜的烟花美得令人回味,却也寂寞如雪,那么令人心凉。
一袭紫衣静静凌于高高城墙上,只待烟花过后,他的期盼也如同那刹那烟花,燃尽了瞬间繁华。
“她没来!”
他咧咧嘴,无悲无喜,三个字却道出了他心中的五味杂陈。
只是初遇,便夺走了他一生心意,只是一面之缘,便觉得生生世世非她不娶。
手中的木雕已被汗水打湿了,这是花问花费了一天一夜精心雕琢出来的木雕,云上仙子,翩翩出尘,生得花容月貌。
然,却怎奈再无缘相见!
花问在城墙上等了昭昭一夜,直到暮霭的青色淡淡褪去,一片霞光将他的紫衣染得变了色,花问才从城墙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俊白的脸上拉上几条浅浅的裂纹,他唇角是上扬的,眼角却闪烁着几丝失落光华,像是昨夜的烟花在他眸中碎了一地。
城墙的另一边,谁也没有发现一袭优美的身影屹立了很久,些许是花问还没来时,他便等在那里多时,一身玄金色挺拔修长的身姿仿似被霞光削成,深蹙的眸底仿似夜色下沉淀的深海,幽深而神秘。
在那阳光没过他头顶的瞬间,那人只是微微一动,霎时,整个人便落在了花问离开的城头。
一尊精美小巧的檀木雕刻静静躺在那晕开的光华中,他蹲身捡起,眉目间忽的盈起一片浅淡的愠怒。
握着木雕的手心渐渐有白光溢出来,而后,白光消失,手中却再也没有了那尊檀木雕刻。
“不过肉身凡胎!”
唇角拉开一个鄙夷的弧度,玄金色的身影便如同一匹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一阵风吹来,将那一片化开的齑粉吹得洋洋洒洒,再也无了一丝痕迹可寻。
话说那日,昭昭并没从蓬莱得到她想知道的只言片语,纵使连青洛那般直来直往的性子也不肯说出真相,昭昭无了策,只能默默离开蓬莱仙岛。
“昭昭,过去了这么久,螺裳已成为老白的妻,你又何必硬要苦了自己?”
青洛的话犹如鬓角的发丝,在昭昭耳侧不肯消散,一晃便来到了花慈国京都,此时,正值浅夜,城外也鲜少人走,城门紧闭,城内竟也少人。
高高的城门之上,一袭紫衣如雪松般静静屹立,巡目远眺间是眉间锁起来的疑虑暗愁。
是他?
昭昭略是想起了五百年后在花慈国认识的第一人,花问。
那日,她走得急,此时想起离开时花问说的话,昭昭才心中微惊,她没赴约。
一袭淡黄身影离城墙越来越近,花问的愁容也在那袭丽影翩然而落时展开了两日来第一抹抒怀的笑容。
“昭昭!”他喊,话里颇是满足与欣慰,“你来了?”像是在对昭昭打招呼,又像是在问她,那夜,烟花初绽时,她在哪里?
“你在这里作甚?”昭昭明知故问,却不信他会在这里等一个两面之缘,甚是无交集的人。
花问面含浓郁笑容,他含情的深眸专注而热烈,顿了顿,才终是将心中的疑惑道出来:“那夜你没来,我想是你有事耽搁了,怕你在这里等……”话一说出来,花问便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连忙闭了嘴,想了想,又道:“我是说……”
“我忘了!”
昭昭淡漠的音色在清浅的夜色中显得疏离而烦躁,花问没说出来想说的话,他因昭昭的话凌然一怔,一时不知所措。
是忘了,还是本就没放在心上!
心中不免自讽一笑,却也暗自欢欣,她能再来次,是不是就说明至少他被她放在心上了。
心中煞是一暖,花问看着昭昭冷淡疏离的眼神,对她道:“是我的错,没事先约定好,昭昭莫怪!”
“恩!”昭昭只是浅薄的应一声。
瞬间无了话,眼见昭昭目光越来越寡淡,花问忙找了话题,温温笑道:“那夜的烟花很美,你没看见可惜了。”
闻言,昭昭看着花问,目光淡淡,随即又将目光望向天空,嗓音略显茫然,“很久以前也看过一场盛世烟花,只是……好久了……”
久得连昭昭都记不得那时是多久以前,只记得那夜,她很开心,白顷华也很开心。
昭昭忽的抿着嘴,目光缓缓垂下去,唇瓣微启,“无事我便……”
“昭昭!”花问怕昭昭说出别离的话,他等了这般久,像是一日便度过了许多年,花问不想这般轻易的就放弃,昭昭被花问脱口而出的声音惊了惊,询问的目光转向他,花问颇是紧张,隐在袖中的手捏作拳,紧了紧,才放下一丝慌乱无度,温暖笑道:“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语毕,心头却沉得紧。
那是一片近湖的草丛,夏夜的温热的气息吹着湖中的水汽一点点沾满昭昭浅黄的纱衣,花问神秘的拍开前方的草丛,霎时,点点萤火便落入昭昭的眼中。
她眸色微变,淡淡的目光也随着那星星萤火浅波流转,“是萤火虫么?”
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心往神怡的日子,他翩翩白衣,周身沾满小小的萤火,就像是从身体内发出来的光芒。
难得的,昭昭眼中蕴出一丝微微笑意。
花问心中甚喜,看着昭昭那云开雾散般的笑容,轻声问:“昭昭喜欢萤火虫么?”
满心的等待,却不料,换来昭昭冰冷凉薄的答案,“我讨厌萤火虫!”眸光冷得如雪上霜。
花问头脑中嗡的作响,他不知怎该说出下个字,道歉么?可上次的对不起,那三个字却另她愈发的冷淡疏离。转开话题么?可花问只见过昭昭两面,并不知道她喜欢何物。
此刻,花问才发觉自己的嘴笨到无用。
后来,花问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府,只是听到那茵茵夜色下,昭昭对他道:“花问,有酒么?”
他霎时从失神落魄中回过神来,喜上眉梢,“府上有我亲手酿造的梨花酒——”